“南老,我也有一个问题,望南老解惑。”萧意梧被卡着脖子,吃力地笑了下,然后说。
“哼。”南随风甩开手,看着萧意梧那藏着冰雪的眼眸和宛如青山的容颜,突然就动了杀心。
“你想问什么?”赛福雅和悦地看向萧意梧,对美男,她总是会耐性好一些。
“当年苏城瘟疫,可和南老有关?”
南随风的脸黑了又白,白了又黑,浑浊的眼中,杀意更加旺盛了。
“老叔,他问你呢。”
赛福雅嗔中含威,明显对这段往事也很有兴趣,只是从前问起时,南随风总是三缄其口。
南随风木然道,“既然你们都想知道,说出来也无妨。当年,我离成圣只有半步之遥,游历到江南苏城,见到湖光山色,明媚多娇,卡了许久的修为隐隐有松动之意,我便找了一处僻静的民居住了下来。可惜,江南的虫子和我们南疆大不相同,都是些没用的。那时候,我已经半步成圣,无法动弹,只能靠意念驱使百蛊千虫为我寻找世间奇珍,供我冲击最后关卡。”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失败了。蛊毒外泄,苏城百姓染了瘟疫。我拼着最后一口气,借他们死前的怨气,保住性命,活了下来。”南随风冷冷地看了眼萧意梧,“瘟疫虽因我而起,却也因我而无。小子,别用苦大仇恨的眼神看着我。若我死在当日,你又岂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人活在世上,本就时时刻刻存在着危险,便无我的蛊毒,那苏城地势低洼,潮湿温暖,那一年又恰逢北方水灾,许多流民逃难过来,知府不让进城,活活饿死在外面,乱葬岗的尸首堆成小山,迟早也会有一场祸端。”
闻歌和萧意梧对望一眼,却从南随风的话里窥探到他的记忆!
苏城之前,南随风的确是一位善良仁义的蛊师,游历在外,从不驱蛊害人,还常常帮助别人。他来到苏城,看到流民可怜,驱虫赶兽,供流民果腹,一度被奉为风菩萨。
南随风在城边结庐而居,冲击圣人。
这人间无论是武功、佛法、道法、蛊术、医术等,殊途同归,最高的门槛都是成圣,一旦成圣,就脱离肉体凡胎。虽然人间没有圣人,圣人已是一个传说,圣人以下的窥天、破命,都少有人能修到,但所有的修行者,都将成圣视为一生的奋斗目标。
南随风,是千载难有的好悟性,五十岁窥天,六十岁破命,七十岁摸到成圣的门槛。
但在苏城,南随风冲击圣人失败了。他奄奄一息,苏城瘟疫横行。他望着苏城上方翻滚的无尽亡灵,善与恶在一瞬间倾斜,他朝着天空伸出了魔爪。
恶会滋生更可怖的恶!
南随风从那天起,就半虫半人,不人不鬼。他的心黑了,他的人疯了。从前行善不能成圣,那不如就倾尽天下,用无数生灵来搭就他的通天梯。
赛福雅都不知道,她的老叔,皮囊之下有一颗何等癫狂的心。他从来没想过让赛福雅成圣,他才是那个真正想成圣的人。
南随风的心中,没有南疆,更没有赛福雅,只有成圣!
“我已坦诚相告。”南随风催促道,“该你们告诉我了。”
南随风满脸急切,他太想知道除了无间牌,为何六十六个普通人分担那股至强力量后,都能安然无事。若是能知道缘由,此后他便可以依样画葫芦,何愁不能成圣?
刚刚他抓住林胭脂的时候已经探过她的脉息,不浮不沉,不快不慢,是再正常不过的脉象。
“你来告诉他们。”萧意梧的喉咙还有些不适,于是让闻歌来说。
闻歌面上一派从容,笑容纯净烂漫,仿佛此时不在凶险的敌人面前,而是和知交好友在春色弥漫的山间游玩,“南老。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小丫头,你给我老实点。”南随风这时候也不装什么和蔼老人了,手快如电,朝着闻歌的脸就扇了过去。
闻歌早防着他,知道让他近身就会失去反抗能力,所以话说完,南随风还没抬手时,就一蹦,蹦到赛福雅身后,扯着她的衣服,大喊道,“公主,你家老头打人了。”
“老叔,让她说完。”
赛福雅亭亭立在南随风面前,粉面含笑,虽是轻言细语,却不怒自威。
“我们知道昙花案的昙花被搬运进宫后,就联想到了双栖蛊的奇特进食需求。”
闻歌双手负在身后,优雅走到南随风面前,嘴角浮现一抹笑容,赛福雅和南随风之间果然也不是铁板一块。
“说到这里,我有一事不解,能否再为我解惑?”闻歌很无赖地停住话头。
“说。”
“你们如何说动陛下,犯下昙花案这样灭绝人性的罪恶?”
“哼。”南随风冷笑,“你当你们皇帝是什么好东西?”
“你……”皇帝大怒,然而南随风一个眼神过去,他便自觉地埋下头。
“昙花虽美,却只得刹那。为了博美人一笑,他早就让试验用邪术养花,以期常开不败。太傅府的昙园,便是做了他的祭品。”
南随风看向远处坐着的谢元良,这位谢大人,这些年可是将昙园出事的过错都揽到身上呢,他却不知道,他效忠的皇帝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你们想知道是什么邪术吗?将活人倒吊起来,放血至死,有人的精血加上秘法,便可保昙花不败。”南随风对闻歌说,“你可别瞪我,这法子不是我教的,是他自个儿从民间寻来的。”
“你别说了……”闻歌看向身形摇摇欲坠的莫贵妃,突然联想到什么。
南随风才不管那么多,他越说越上头,“今年的昙花案,说来还是与贵妃娘娘有关。贵妃早该死去的人,被强留在人世,难免滋生异端。老朽不才,献上一点化解之法,皇帝二话不说,就照做了。真是个听话的好皇帝啊。”
“住口!”萧意梧脸色铁青,斥道,“你等邪魔歪道,蛊祸我父皇,还敢放肆?”
“哼。”南随风看向闻歌,“丫头,该你接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