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觉得空气更加压抑了。
从前在府中看老爷和夫人恩爱，现在看公子和公主恩爱，可是她却没有一丝的不开心，反而更多的是欣慰。
后面车上的沈渊坐立不安。
他的眼神飘忽不定，一会儿看向李老爷，却不忍直视的将目光挪向其他地方。
一会儿眼神又情不自禁的飘了回去，如此这般，反反复复。
这李老爷平日最重颜面，今日这般模样，骤然看见自己想必会感到窘迫。
“老李啊，你怎么成了如今这样啊……唉……”
沈渊叹了口气。
马车行驶了一天一夜后，李老爷终于醒了过来。
他本想习惯的睁开眼睛，可眼角传来的疼痛让他面容抽搐，又引得脸上其他部位也传来了疼痛。
他想抬手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抬不动手。
回忆涌上心头，过往种种历历在目。
他用左眼的眼珠转了转，看见这是一家客栈，内壁装饰富丽堂皇，想必救自己的人应是个大户人家。
沈渊推开门，进来给李老爷上药。
李老爷出于本能的将眼睛立马闭上装死，直到听见了沈渊的声音。
“唉……是我连累了你啊…”
他睁开眼，内心的激动与不安让他一时之间都忘记了疼痛。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听见了沈兄的声音！
沈兄的声音自己是绝对不会听错了，他与沈兄多年情谊，沈兄就算化成灰，自己也能从一堆灰中找出来沈兄的灰！
看见沈渊后，他的眼眶瞬间被泪水填满，这许多天所受的苦，已经不重要了。
“呜呜……呜呜…”
他想说话，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虽然声音小，可还是吸引了沈渊的注意力，他本在给膝盖上药，听见了声音后，手都颤抖了几分。
即使他的声音那么模糊，他还是听出来他说的是“沈兄”二字。
这是多年来的默契，无需多言。
“清臣，你……”他想问很多话。
他想问问他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他想问问他不在的这么多天，他都遭受了什么？他更想问问他疼不疼？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忍着点，我给你上药……”
沈渊将药粉倒在渗血的膝盖上，他痛的浑身颤抖，却强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疼就喊出来吧，兄弟多年，我了解你……”
沈渊知道他好面子，总是在自己面前装的高高在上，他年龄比自己小，却总装作比自己老成的样子。
可他都知道，他内心就是一个幼稚的孩童。
沈渊再次往小腿的裂缝撒上药粉，这一次，他也同样未曾出声，只是左眼流下了眼泪，在沈渊看不见的右眼，流下了血泪。
他咬着牙强撑，他用嘴轻轻的吹着，两人都很默契的为对方着想。
沈渊将腿上的伤口清理好了后，便开始清理胸口的伤疤。
他将衣服扯开，里面全是鞭印，火印，胸口的部分肉被剪了下来，却又未完全剪掉，就这么掉在半空中。
剪下来的肉已经有些发黑，黏腻的血让掉下来的肉又与胸口的肉重新长在了一起。
胸口的伤疤已经发黑，想必是已经上过了某种不致死的毒药。
一时间，沈渊竟无从下手。
“清臣，是我连累你了……”此刻他无比的自责。
若是自己能早想到会牵扯到他，他便不会受这样的苦楚。
李老爷强撑着不适摇了摇头，否认他连累的话。
“躺着吧，接下来，可能会有些疼。”
沈渊从药箱中取出一块白布，折叠好放进李老爷的口中，防止他因为或许疼痛而一不小心咬舌自尽。
“清臣，忍着点……”
沈老爷用小刀慢慢割去碎掉的肉，每划一刀，疼在李身，痛在他心啊。
一刻钟后，他才小心翼翼的将伤口都上了药，此刻他看了看清臣，发现他的眼睛还是盯着自己，仿佛刚才的疼痛不曾存在过一样。
“疼，就把眼睛闭上。”
李老爷却不愿意，他怕这是一场梦，自己只要闭上眼，这场梦就会消失。
他忘不了当初收到沈府灭门时悲痛的心情，那种情绪自己再也不想经历了。
那只怕会让自己疯掉。
沈渊的眼眶早就红了，一直用力紧绷的手也感到酸疼无比，可他却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如果自己的放松给清臣带来第二次伤害，自己只怕会夙夜难安。
沈渊往前走了走，看见清臣右眼的血泪后，他再也压抑不住眼泪了。
眼泪就如同不受控制一般，泪如雨下。
曾经那么要强的一个人，现在却虚弱的躺在自己面前，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眼前。
这对他来说，应该是莫大的打击吧。
他转身用袖口擦了擦眼泪，接着便回来继续为清臣上药。
他的眼角已经肿了起来，半个眼睛都被遮住了，肿胀的的脓水流入了眼睛中，眼球已经全部坏死。
脸上有几道刀痕，痕迹不深不浅，深了便会将脸划穿，便会影响进食，行凶之人是废了些功夫的。
嘴上被用针线缝过，可密密麻麻的穿孔让人一眼就看出不止缝合过一次。
嘴角有火泡，想必是生生的吞过火炭而留下的。
右耳耳上的位置有刀割的痕迹，整个耳朵看起来比左耳大了一倍。
他拿着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气愤又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说：“这是他们掌掴留下的？他们怎能如此对你？”
他双唇微抖，怒火攻心。
却极力的忍耐自己的情绪，因为这些伤口若不及时处理，便会留下伤痕，也会影响以后的行动。
李老爷还是摇摇头，这些苦最后换来的是平安的沈兄，那便不是苦。
沈渊看着要强的清臣，心中感到莫名的伤心。
这样要强的性子，不知道是好是坏啊！
沈老爷拿出来一根香，点上以后没多久李老爷便睡晕了过去。
他便开始全神贯注的处理伤口，每看到一处伤口，无异于往自己身上扎了一刀。
处理完所有的伤口后，沈渊看了看自己用来擦拭血水的帕子，已经渗透了七八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