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过了没几日,陈四姑娘也来了幽王府小住。
绿珠禀报姜殊暖,她轻轻一笑,太妃想请谁来陪伴,还真轮不到她说话,幽王都不曾反对,她更加可以置身事外。
她身份特殊,来了王府后,一向深居简出,除了苍梧院,王府的其他地方,鲜少涉足。
“夫人,您早晚是幽王妃,府里的中馈肯定是要归到您手上的。”
绿珠担心姜殊暖太好说话,万一太妃把着中馈不放手,姜殊暖就很难在下人们跟前立起来。
姜殊暖却不担心这事,毕竟现在说这话还太早。
她担忧的是,自己对于幽王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心悦之人?孩子娘亲?还是其他她不知道的原因?
虽然幽王求亲了,她也答应了,但心总有种悬着的感觉,空空的,落不了地。
她始终没想明白,他当真不介意自己的过往?
这个想法像蛊毒一样,游走在她的血脉间,时常啃咬着她。
她明白绿珠的好意,勉强笑道,“你一心为我,我岂会不明白?只是,我如今有了身子,旁的事也有心无力。”
绿珠一想也对,夫人还是以养身子为重。
不过,她仍然叮嘱小丫头,时刻注意着府里的动向。
怡菲院多了两位姑娘,日子活泼了不少。
她们今日在园子里扑蝶,明日相约太妃喝果酒、吃烤肉,太妃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幽王府有一个很大的园子,园子里有一大一小两个湖,湖里均种满了莲花。
前幽王妃独爱莲,幽王便命人挖了湖,种上满满的莲。
小些的湖直接围进了苍梧院,那里的莲更胜一筹,据说是稀有品种,极其珍贵。
这日,姑侄三人聚在湖边的葡萄藤下,边吃着葡萄,边聊着天。
陈惠妙才来没几日,便被这满园的富贵迷了眼。
“姑母,咱们府里的莲长得真好,京都哪里的莲都没有这里的长得好。
我那几个手帕交眼馋得不行,一直想来王府赏莲。
不如您起个头,咱们办一个赏莲会,广邀京都闺秀,好生热闹一番。”
太妃笑道,“就是你鬼点子多,这可是幽王府,办宴得幽王说了算。”
陈惠妙撇撇嘴,不以为意道,“姑母,您可是幽王的母妃,您想办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太妃哂笑,“往日办宴倒是件小事,可如今苍梧院有了新主子,还怀着身子,办宴人来人往的,许是会吵到那位,只怕幽王不会答应。”
陈惠妙更加不屑,“一个和离过的女人,也忒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哪是怕吵闹,许是怕旁人瞧不上她,又恐自己融入不了京都的贵妇圈,这才会反对吧。”
太妃笑着没有作答,而是微微看向沉默不语的陈惠妍。
几日来,这个侄女倒是令她刮目相看。
性子沉静许多,不焦不躁,哪怕瞧着陈惠妙不顺眼,也始终微笑相待。
她心里不由地赞叹起来,这个侄女的举止倒是更像王妃了。
“惠妍,你看呢?”
陈惠妍笑道,“姑母,您过于担忧了。苍梧院那位,也许真的喜静,但却未必不想办宴。”
太妃眸光一闪,忙问,“此话怎讲?”
“姑母,您想啊,她曾是定远侯夫人,和离后,便被幽王锁在后院,但这个消息并未传开。
而今,她身怀有孕,表哥却迟迟没有表明态度,她不明不白地待在王府里,只怕心中忐忑。
若此时,您办了宴,遍邀京中贵圈,如此一来,岂非人人晓得她的情况?”
陈惠妙耐不住性子,“三姐,你说一堆废话干么?到底什么意思啊?”
太妃的眸光更亮了,“好,接着说。”
“往日见她气定神闲的模样,兴许并非不在意,而是有些事不是她想就能得到的。
可她如今有了身子,许是会比以前更着急,不管是王妃之位,还是侧妃,她定然比任何时候都想要一个承诺。
既是为了孩子,更是为了自己。
所以,她定然十分乐意您举办这场宴会。”
太妃忍不住拍起手来,“好惠妍,果然聪慧,秦嬷嬷,赏。”
一听说有赏,陈惠妙便嫉妒得发狂,又看到秦妈妈拿来的是一柄琉璃梳,更是眼红。
据说这柄琉璃梳是呼伦国进贡的,整个大辉只有三把,一把在太后处,一把太后赏给了太妃,还有一把在皇后那里。
如今,太妃手中的一把给了陈惠妍,岂非让她在整个宴会上独树一帜?
她顿时气得搅了手中的帖子。
太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两人的表现,陈惠妍的从容大气,陈惠妙的嫉妒癫狂,全都瞧在眼里。
看,好刀还需磨刀石,一块上好的磨刀石,就能打磨出一柄锋利无比的宝刀。
宴会的事就这么定了。
管家禀报幽王的时候,后者蹙眉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了。
不过一场宴会,碍不了什么事,大不了那日,不让暖暖出院门就行了。
姜殊暖收到消息时,也很淡然,她的想法和幽王出奇的一致。
“夫人,府中办宴,人来人往的,万一冲撞了可怎么好?”
绿珠担忧道。
“无妨,大不了我不出院门便是。平日里,我的活动范围也不过就是苍梧院。”
绿珠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
宴会前三日,苍梧院迎来了一位稀客。
姜殊暖圆睁双目,吃惊地问帛书,“你说谁?”
“夫人,来人说是骠骑将军府大姑娘。”
卫瑛的姐姐?
她顿时面露喜色,“快请。”
卫府大姑娘大步而来,两人彼此见了礼,便亲热地坐在罗汉榻上,火热地聊了起来。
“你夏至日怎么没有到皇家别苑来,枉我为你精心准备了好些衣裙。”
卫大姑娘愧疚地一笑,“本想出门的,可前一晚得了风寒,只得在家中养病。”
姜殊暖一听急了,“可大好了,我这儿有上好的药材,你拿些回去,以备不时之需。”
卫大姑娘连连摇手,“哪能再要你的东西?我已经厚着脸皮,两手空空登门,你就别再臊我了。”
姜殊暖以帕掩唇,痴痴地笑了起来。
卫大姑娘也笑了,笑着笑着,便沉了脸。
“今日前来,是为道别。”
姜殊暖笑容瞬间僵住,“你要去哪里?”
“边疆,前线,我父亲那里。”
姜殊暖大急,“你上前线?你一个女子,如此危险的地方,老太君允许你去?”
卫大姑娘挺了挺胸膛,“男子上得前线,为何女子上不得?
我五岁便跟着父亲去边疆,八岁上战场,九岁杀了第一个来犯的敌人,战场才是我的归宿。”
眼见姜殊暖露出佩服之色,她的脸红了,假意咳了一声,“边疆有许多好玩的东西,待我去了那里,时常会寄些给你。”
姜殊暖红着眼眶点头。
她在京都就这么一个贴心的朋友,如今她也要离开了,心里怎么就这么难过呢?
“你哥也去吗?”
卫大姑娘一愣,哥?
“啊,对!他也去,和我一块儿去。”
姜殊暖不舍地说,“你放心去吧,我有时间会去看望老太君。”
替你照顾一二。
“你啊,还是将自己和腹中的孩子照顾好吧。”
卫大姑娘细心地发现,姜殊暖的笑颜下,总是隐着几缕愁绪。
她即将上战场,临去之前,若能替好友解决了麻烦事,也算功德一件。
“暖暖,你可有心事?”
心直口快的帛书忍不住插嘴,脸上写满了欢喜。
“咱们夫人哪有什么心事,分明是喜事,幽王向夫人求亲了,夫人答应了,可不是喜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