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衿看了一眼手腕上绑的手串,立即放下袖子盖住,想不到中状元之后,他选择第一个亲自告知的人竟然是这个关头和尚。
要离开上京,也是先告诉的这个六根清净的出家人。
离开上京,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过眼下要如何把自己离开上京的消息告知李元杼才是。
北抚司,牢狱。
要离往李元杼身后望了望,不见那个面容不俗的男人,略有些失望的问道,“今日怎么不见裴公子。”
李元杼说道,“玉儿这几日被家中叫走。怎么阿黑你如此在意玉儿,是因为他与小太白星薛白相似吧。”
要离伸展手臂,活动了一下快要生锈的身体,“说来也怪,我自见裴公子之时,便觉得相似。”
他与裴衿见的第一眼,也觉得相似 。
李元杼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道,“与玉儿相似之人,世间倒是少见。”
要离听不出李元杼的话外之意,继续说道,“我这几日我闲着无事仔细盘点了一下,裴公子与明空和尚是兄弟关系,那与薛白便是同属一脉的叔侄关系,血缘相近倒也是不奇怪了。”
“你说什么?”李元杼又接着问道,“你再说一遍,玉儿,与小太白星薛白是叔侄。薛白是裴家人。”
……薛白的身世,除了亲近之人,似乎少有人提及。
“东有启明,西有长庚。明空和尚俗名裴初裴启明,启明星也叫太白星,义父给他起了绰号为太白星。”
“薛白之所以被义父称为小太白星,九殿下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了。薛白他是明空和尚与一娼妓私通的私生子。虽然有这般见不得人的身世,但他为人品行高洁,忠义无比,死的时候只有十三岁,要是活着也应当是裴公子一般的年纪。”
李元杼总觉得这个故事耳熟,好似以往在哪里听过,一时竟也想不起来了。
好像裴拿此事在床上调侃过他,好一阵拈酸吃醋,那时候裴衿真的是可爱至极。
民间话本子将太白星,描绘成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神仙。
李元杼想到那时候的裴衿就觉得好玩,“薛白的绰号原是如此而来,我还以为小太白星是满头白发的江南薛家人。”
要离说道,“小太白星的确是满头白发,他容貌光彩夺目,眉目如画,一身彩衣游走在关东,真如神仙下凡,小太白星的名号,渐渐变为小神仙。”
要离沉浸在以前的事情中,不能自拔,“记得有一次他跟随义父去阅兵,不幸马受了惊,带着他一路狂奔至农田。他不忍见马踩踏作物,将随身银钱撒下,路过的百姓以为是真神下凡,纷纷向前跪拜。”
裴衿曾说过,裴初裴明启与江南的薛家姑娘订了婚,薛家姑娘沦落为贱籍,薛白就是那位薛姑娘与裴初,也就是现在明空和尚的孩子。
明空大和尚当初不顾一切赶往关东,怕是也有这一层缘故在。
“薛白是明空和尚与薛家姑娘的孩子。”李元杼将自己的发现第一时间告诉裴衿。
裴衿正在解头发的手停了一下,这一切他都知道了。
李元杼拿起梳子给裴衿梳头,光滑乌黑的头发在宽齿的梳子缝隙之间穿梭,李元杼说道,“如此算来他要叫你一声叔叔。”
“是吗。”裴衿对着镜子调整好表情,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这我倒是不知道。”
“玉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李元杼摸着裴衿的下巴问道,“从一开始你就不自然,一回来就对着镜子照啊照,不跟我说话,也不来迎接我。”
“没……没有。”裴衿眼神躲避李元杼,用手抓了抓自己的长头发,“我怎么会瞒哥哥。”
“玉儿,说实话。”
裴衿的表现像是心中有鬼,李元杼一时玩心大起,把裴衿抱起来,“你不说我就要亲你了,不管你怎么求饶,我都不会放过你。”
“哥哥,我……”裴衿不知怎么开口,毕竟这么长时间他们一直在一起,很少有事情会把他们分割开,“……我要离开上京了。”
裴衿吞咽一口水,艰难的说道,“陛下今早已经下圣旨,要我去关东任职。”
……
“哥哥,不要冲动。”裴衿死死拉住李元杼,“圣命不可更改,我去关东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李元杼把裴衿抱起来,放在榻上,摸着他的乌黑的头发,对上裴衿浅棕色眼睛。细皮嫩肉,唇红齿白,好似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不知陛下怎能忍心,把裴衿放到关东又苦又寒的地界。
“那边正在打仗,你一文弱书生这样去简直就是在送死,京中武将文臣甚多,轮不到你一个刚中进士的毛头小子来出头,陛下实在要人去送死,我替你去。”
“哥哥。”裴衿双手抱着李元杼手臂,“我大概猜的出陛下派我去关东的缘由,在今年中进士人中,我的出身最好,我的年纪最小。我未入仕便能得到跟随哥哥左右的机会,此时吃些苦是应该的。”
“我的父亲在哥哥遭遇刺杀之后,看太子不成事,便起了隐退之心,我先被钦点为状元,后又被派出,是对我父亲的敲打。”
“玉儿,你还是如此宽容大度。”李元杼用自己宽大的手掌扶上裴衿的肩头,“可你能不能考虑我,我离不开你呀。”
李元杼如此鲁莽行事,裴衿担心二人关系会曝光。他们二人关系,如今还未有人往那处去想,不过是关系亲密一点的朋友。
“……其实,我也不想离开哥哥。”裴衿抱住李元杼的腰,一如既往的顺从,“但我如今是朝臣,作为臣子不仅要为主尽忠,身为官宦,享受了万民供养,就有责任天下百姓谋求安定。”
“我知道。”李元杼说道,“玉儿心中装得不只有我一人,还有天下。但关东局势不明朗,你手中无兵无权,父皇派你过去就是让你送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进这个火坑。”
“哥哥……我……”裴衿说什么都要劝李元杼打消因此事要面见皇帝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