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帮我把七剑扶到房里。”
沉香不知七剑来历,凭着对王妃的忠心,王妃让她做的事,她都会去做。
尤妙人给七剑检查了心脉肺腑,还好没伤及要害。房间里再无别人,七剑咳出喉间的浊气,卸下防备,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望着她。
“七剑你是怎么被他们抓住的?”尤妙人没想通嬴陆离是如何得知七剑藏在深林中,明明七剑都不曾靠近围猎区。
七剑缓缓摇头。
“他们有没有向你询话?”
上回她想赌一次才向嬴陆离言明让他放过她,但试探的结果是以他对她的占有欲,他是不会大发善心放过她的,还有司马长枭说带她走也让他听到了,日后她想要离开他只会更难。
“没有。”七剑启唇。
“七剑你若不想离开,日后便和我在一起吧。”尤妙人心疼七剑,也感动于她对她的执着守护,与其让七剑在暗处风餐露宿,居无定所,还不如大大方方跟在她身边。
尤妙人取了一枚通经益气的丸药给七剑吃下,又让沉香去取了午膳。以七剑身体的自愈能力,吃过膳药气力已然得到恢复,只是内伤还需慢慢养。
“沉香,你去帮七剑拿身衣裳来。”七剑身上还穿着她那一身黑衣,在行宫太过扎眼。
按王爷的意思,这姑娘日后跟她一样都是伺候王妃的侍女,沉香回房拿了一套之前净月的衣裳来给七剑穿。
近身伺候的侍女不必统一着装,沉香穿了身浅蓝色的襦裙,外罩一件米白色的比甲,上面点缀着桂花,她给七剑拿的是一套藕粉色的襦裙,外罩一件杏黄色的比甲。
七剑比沉香略高挑、略瘦一些,常年风吹日晒,她的皮肤也要比沉香略粗糙一些。尤妙人从未见七剑穿过别的颜色的衣裳,她刚一换上衣裳走出来,尤妙人差点没认出她来。
单从五官来看,七剑也是个清秀的小美人,皮肤养得白嫩些,再施上粉黛只怕还要美上几分。
尤妙人更放心让七剑跟在她身边,她都差点没认出来,别人就更不会疑心她是被追杀的逆贼,七剑待在她身边应当是安全的。
日跌时分,尤妙人才想起,她还要去看那两位美人。
沉香告诉她,两位美人被送来以后,嬴陆离一次都没去看过那两位美人,她们一直待在房里没有出门其实只是因为有人守在门口,她们不得随意走动。
这次尤妙人可不打算用‘妒妇’那一套来把人赶走。
“沉香,帮我上妆。”此上妆非彼上妆,她让沉香把她脸扑红一点,再把眼圈涂紫一点,她脖颈上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这副样子落在人眼中活脱脱就像被人虐打了一顿。
传闻中的嬴陆离性格暴戾,自身“残疾”导致为人喜怒无常、喜好凌虐,她与他成婚不就有传言他时常暴打她吗?
那她就把传言坐实了!
七剑沉默在旁边看着,在沉香给她上完妆后,悄然拿起脂粉盒,将她的‘伤痕’做的更真实一些。
行走江湖,善于乔装是最基础的技能。
准备妥当,尤妙人只带了沉香随她去见那两位美人,留七剑在房中养伤。
穿过两道院墙,尤妙人果然看到一个侍从看管着一间房门。
宁王府分到的住处狭小破旧,又无人拾掇,两位美人本就是住在下人房里,此处看起来比东宫王府的柴房还不如。
“把门打开。”尤妙人出声。
里面两位美人听到有人声,菜色的脸上终于泄出别的表情。
前日满面春光拜见宁王妃之后,她们就被关进了这处房中,从前日到现在,无人送饭送水,房间里没有被褥就算了,连恭桶都没有!
她们是太子和恭王专门挑选出的娇娇美人儿,平日里都是被伺候的主儿,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忍饥挨冻,想上茅房都不准她们出去。
房门震动,门口的夕阳投射,抖落下来的灰尘纷纷扬扬的清晰可见。
她们听出来的是宁王府名义上的女主人,收起烦躁不满,规矩着对门口处行礼。
“王妃万福。”
“两位妹妹请起。”尤妙人伸出手去扶。
芷兰和景芳同时抬头,猛然间看到尤妙人的脸,都惊吓在当场。
她脸上烧伤的疤痕本就奇丑无比,这会子五颜六色鼻青脸肿,更是丑的让人肚子里的酸水都要吐出来了!
“让两位妹妹受委屈了。”尤妙人用头纱重新包裹住自己的脸,装作方才是不小心在外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隐秘。
她倦语愁容,一双乌青肿泡的眼睛里噙满泪花,说着两位妹妹委屈,她自己看起来更像是比别人委屈百倍。
“王妃……怎会……如……如此?”芷兰忍着恶心,惊异问道。
尤妙人一屁股坐在铺了一层灰尘的木椅上,捂着脸痛哭起来,“昨晚,王爷他心情不好,我不小心将茶水打翻在他身上,他盛怒之下,对我拳脚相加。”
芷兰和景芳的表情出奇一致,仿若被雷劈中,这宁王真如传言所说的那般?!
宁王妃都被打成了这副样子,难怪他让人把她们关在房里,不给吃不给喝,原来他喜欢凌虐她们为乐。
芷兰和景芳都不由得生出惧意,想要接近嬴陆离获取情报,以此向太子和恭王邀功讨赏的心思被打消了不少。
“我本是从平侯府上的小姐,应自恃身份贵重,不该让人看了笑话去,无意让两位妹妹看到……实在过意不去。”尤妙人好似受伤的小鸟,自己舔舐伤口,还要端出王妃的体面。
芷兰和景芳嘴角抽搐,从她的话语中推测,她常被宁王虐打,只是碍于侯府贵女的尊严才帮宁王隐瞒,作出夫妻和睦的表象。
若她们没看到她脸上的伤,下次宁王叫她们侍寝,说不准被虐打的对象就是她们了!
“宁王……他……他经常打人吗?”景芳结结巴巴。
“王爷打人很少会伤在脸面上。”隐语:他脚踢足踹在她身上的伤处更多。
两位美人泄下气来,怨怪她们被选中来监视宁王,这根本不是什么好差事!
宁王就是个疯子,变态!
尤妙人用手帕捂脸,不经意探看到两位美人的神色,得逞含笑。
“妹妹们的住处如此寒酸,怎的被褥都没人准备,沉香,快去我房里拿两床被褥来。”尤妙人对她们关切要装得像一点。
芷兰和景芳同时露出鄙夷,堂堂王妃身边只跟了一个侍女伺候,能差使的侍女也只有一个,宁王府得多寒碜~
她们日后不会连侍女都没有吧!
不,先别说侍女,单是不给吃食,她们饿都要饿死了。
“王爷不会将两位妹妹放在苑中不管,王爷应该很快就会来看两位妹妹。”尤妙人大方地给她们期待。
芷兰和景芳对视一眼,背脊生寒。
她们现在一点都不期待见到宁王,只想快点想办法回到太子和恭王身边。
尤妙人做戏做的很足,不仅让沉香拿来了两床薄薄的被褥,还让沉香把中午吃剩的饭菜给她们端来。一会儿惧怕,一会儿又用甘之如饴的口吻道:“王爷也有对我很好的时候,我头上的发簪都是王爷亲自吩咐人打造的。”
她抬眼过来,那副神情,好像还在等人艳羡。
听到这里,芷兰和景芳鄙夷更盛,如此寒酸的簪子宁王妃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当真是不知道太子随意赏的首饰都比这好千百倍。
她们在心底暗道:这宁王妃活该嫁个眼瞎腿瘸的残废!
“妹妹们好生歇息,等过几日秋猎结束回了王府,我再与妹妹们闲话家常。”尤妙人亲自将人安置妥帖,由沉香扶着离开。
走出门外,尤妙人让守卫不必看管太严,这样她们才有机会偷跑出去找太子和恭王诉苦,求太子和恭王让她们回到他们身边。
任务完成,尤妙人回到自己房里。
苑里初初点上灯,文钦又出现在铺满青石板的庭中。
他身长挺直,展开的双臂重重叠叠堆了雪白的一团。
尤妙人站在檐下,美眸一转。
“王妃要的狐狸皮毛,王爷亲手猎的,王爷说他等着王妃亲手做的狐裘。”文钦将嬴陆离的话带到。
今日王妃去看了两位美人,已有人禀报给王爷。
尤妙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日嬴陆离带她去草原上骑马,她说回到上京城要去兽禽市场买几张狐狸皮毛给他做狐裘。
她都忘记这茬子事了。
嬴陆离居然记得这么清楚,还想什么时候要,就来向她索取!
凭什么呀?
要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不是她怕他会一怒之下要她小命,要不是她无权无势,要不是……
她现在不高兴给他做,“沉香把东西收起来。”
她使着性子,以后再也不说送他东西了!
尤妙人愤懑让沉香和七剑替她关好门窗,之前她不习惯让近身婢女给她侍夜,从今以后,沉香和七剑就睡在她房中的小榻上,她不想某些讨厌的人进她房间,就不放任何人进来!
沉香无奈,她直觉王爷是故意让文钦把狐狸皮毛送来给王妃的。
王妃对皇上赐下的两名侍妾满不在意的态度,惹恼了王爷,王爷想看王妃生气跳脚,想看她送东西讨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