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俭守在大门口,看到她来,直接让开了道放她进去。
嬴陆离坐在那张花梨大理石大案前,运笔在案上勾勒,眼角微斜,看到她的衣裙边角。
“过来。”他气定神闲唤她。
尤妙人乖巧地走到他面前,看到他在纸上写字,并不是密信之类的,她看到也无所谓。
尤妙人看到什么“菜”,什么“时节”,就知道他在写皇帝让他编纂的《农识谱》。
他的字迹分明跟她之前偶然看到他写的字不一样,之前尤妙人看到他的字苍劲有力,雄浑大气,而他要呈送给天启帝的文书,笔触要瘦弱许多。
尤妙人不禁想到他入太学也不过短短两年,他的射、御、书、数是谁教的,还有他竟会那么高深的武功,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王爷在忙吗?”
“寻本王何事?”她每每这副神情,都无事不讨巧。
“妾身方才看到霍管家在整理库房,里面有些是皇上赏给妾身的东西。”她在他案侧站好。
嬴陆离朝她看过来,眼神意味深长。
“妾身不爱穿戴那些金银珠宝,王爷能不能全部给妾身换成银票?”她眸淬星子,神采奕奕。
“你要银票做什么?”嬴陆离沉声问。
“妾身今日被皇后召进宫,出来顺便回了趟从平侯府,爹爹受欧阳伯伯邀请要去临松薤谷讲学,此行路途遥远,妾身想多给爹爹备些银票方便路上使用。”她想逃跑,在嬴陆离面前,她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表面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她越坦诚,他越抓不到她心里有什么小九九。
“另外,妾身整日闲在府中也是无趣,妾身想购置几间铺子派人经营。”她拖过一张矮凳,坐在他的案侧,捧着脸望着他。
嬴陆离面上不显,眉间收聚,“本王吩咐过霍蔺,库房里的银钱物什你想要的尽管去取,你还需自己经营铺子?王妃是嫌本王府中的银钱不够用?”
尤妙人除了刚进府,从他库房里拿了点东西,之后再没进过他的库房,她打定主意日后不跟嬴陆离一处过,他们之间分的越清越好。
“妾身尚在闺阁,爹爹给的私房钱妾身都会央着爹爹拿去给妾身购置房产,嫁给王爷后每月份例比爹爹给的还多,那些钱妾身又不用拿来添置衣物首饰,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让钱生钱,这样王爷府库也会更加充盈。”她眉眼含笑,倒有几分做当家主母的料。
“你要银票只管问霍蔺支取,想购置铺子让霍蔺陪你去看位置,皇帝的赏赐,不要也罢!”嬴陆离没忘记她那些赏赐是如何得来的,她跟司马长枭在秋山密林中单独共处一日,她还敢说那是她的东西!
尤妙人挤了下眉头,反正她就当是用自己涉险换的赏赐跟他兑了银票,她欣喜道:“多谢王爷,那妾身明日就带着七剑和沉香出去逛逛,顺便看看地段。”
尤妙人没想其他,本着关心魏晋两国和平的原则,她小心探问,“大晋太子不日便要启程南归了吧?大魏朝堂有奸邪之辈妄图挑起魏晋两国矛盾,太子南归之路必定凶险。”
嬴陆离将毛笔重重搁置在笔架上,朝她投来的眼神不善,“王妃倒是很会关心别人。”
她是想知道司马长枭的伤势,可她问嬴陆离话的时候真的只是在关心事,而不是关心人。
她解释的话语还未出口又被压下去,她凭什么要跟他解释。
他冷哼,“司马长枭岂会等到晋国皇帝下国书,天下尽知他身在大魏才启程南归,他根本没回上京,早在行宫他便金蝉脱壳秘密回了晋国,如今住在宫里养伤的大晋太子不过是个假扮的躯壳。”
嬴陆离眼前再次浮现当日她身在司马长枭住的别苑,司马长枭迫切望着她的眼神,只要她说一句‘愿意’,他可以肯定司马长枭秘密南归一定会带走她。
“王妃听到这个消息很失望?”嬴陆离凝视着她,看她神情逐渐怏怏,他捉住她的手腕,沉着脸用力将她禁锢到他面前。
“知道大晋太子真正行踪的人越少越好,妾身怎么会失望。”她的表情不是失望而是高兴。
只有荣王嬴曜不知何缘故想刺杀司马长枭,嬴陆离明知司马长枭真正的行踪却放任司马长枭离开大魏,证明他没发疯了脑子清醒,知道司马长枭活着回到晋国,晋国皇室内乱对他有利。
她这时候高兴,看在嬴陆离眼里却更加不是滋味儿。
他又想起当日她对司马长枭脱口她不爱他,这句‘她不爱他’是长在他心上的毒刺,每每忆起,他都想狠厉将她逼到绝境,再问她那句话可有假。
尤妙人身子一轻,原本挨着矮凳的屁股被人使力一抬,落在了那张花梨大理石案几上。
他案上纸张墨迹未干,沾到了她的裙子。
她一仰头,面前一张俊美的脸迫近,她身子后倾,小手撑着桌案。
这地方太熟悉了……
“王爷,好凉……”她瑟缩着颈子,小心躲着他。
他的腾云阁本就不暖和,这张大理石案几坐上去更冷。
嬴陆离面色平静,深看了她几许,而后将她从案几上抱下来,吩咐人备膳。
天色渐晚,尤妙人顺理成章地跟嬴陆离一同用膳。
她午膳用得多,晚上没吃几口就只抱着筷子数米粒,陪嬴陆离用完膳,她欲向他告退自己回沁芳苑。
嬴陆离叫住她,不让她轻易离开。
他要上交的文书还没写完,他让她在一旁给他研墨,红袖添香。
尤妙人眼看着他将她衣裙弄花的那张纸揉皱扔进竹篓里,再重新写了一张。
打着瞌睡又陪了他半个时辰,尤妙人一个哈欠还没收回来,坐着的男人突然起身,抄起她的腿弯,抱着她就朝外走。
尤妙人受了一惊,搂住他的脖颈,“王爷要做什么?”
她的小脸蹭在他的胸膛上,甜香盈满鼻息,突生的急迫让他连她的问题都不想回答,他只需用行动告诉她,他要做什么。
他大踏步走下阁楼,抱着她直往不远处的淇澳苑行去,没进寝房,他将她抱到了偏房的浴池。
天色一暗,浴池就有人专门引热水进来,成效跟温泉差不多,尤妙人眼前水雾弥漫,这里也不是个好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