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岚气笑了,猛地站起身怒道:
“试问各大宗门中,有多少孤儿不是被抱回来养着的?照华先生这个意思,难不成天下宗门都是青楼妓院不成?!!”
华孟林瞪大眼睛,刚要说话,层岚就语速飞快说了密密麻麻一段话,让他插也插不进去嘴。
“还有送饭一事,先前你们怕岁聿修为太高,说要找个修为比他更高的压着他,不让他跑。
之后又来了个人说岁聿可能知道些魔界机密,因为当时清规要带他回来的时候魔尊在拼命阻拦。”
“说,让我们在岁聿饮食上多多注意,谨防有人混进涿光山的厨房对其杀人灭口。”
“怕他跑,所以我们让清规一日三餐亲自送去,怕他死,我们又让他监督着,如今你——”
她指着华孟林:“你又来了,开口便是一段奇闻异事,说的那叫一个精彩绝伦,你有这本事怎么不去说书啊你!”
“一会要他生一会要他死,要死要活的怎么不直接去阎罗殿玩生死簿啊?我最后说一遍,岁聿是我们涿光山的人,怎么处置是我们涿光山说的算!”
层岚这几天听够了各种理由,如今一口气发泄出来,她喘着粗气,骂骂咧咧地走了:
“一个个脑子真是有泡,开口闭口就是插手别人家事,比乡间那些凑在一起说闲话的大爷大妈管的还宽。
日日都来日日都来,凡间的富商老爷那一堆妾室给正室请安都没请这么勤快的,打秋风的还不好意思天天来讨饭呢,不知道哪来的脸……”
华孟林的脸紫了又绿,憋了半天,指着层岚离去的背影,不敢置信道:“贵宗长老就如此没教养?这简直就是泼妇!悍妇!”
繁霜皮笑肉不笑:“华先生方才还说我们宗门弟子是娈童瘦马,相比之下,在下还是觉得华先生的话更难听些。”
华孟林恨恨道:“也就是说,二位不愿公开如何处置岁聿一事?”
繁霜眼底冷了一瞬:
“依照华先生刚才那些话,就算公开具体刑罚,想必你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又或者说,就算看见棺材,也要打开看看是不是本人,就算看见本人,也是要开膛剥肚,再仔仔细细,从里到外确认一番,对吗?”
华孟林丝毫不觉自己何错之有,理所当然道:“是,这样才算得上公正公开。”
别衔月目光沉沉看着他,开口问道:“那,你想如何处置?”
华孟林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计划:“自是押出来,送到涿州中心的落仙台,挖出体内魔丹,再活活抽死,以警示后人,成为堕魔的下场!”
繁霜不动声色问道:这是华先生自己的意思,还是仙门百家都愿如此?”
“自是仙门百家的意思。”
“好,来人,送客。”
华孟林一愣,盯着二人离去地背影,高喊道:
“所以你们到底打算如何处置啊!!”
别衔月冷冷道:“烦请先生回去告诉他们,岁聿刑罚,由涿光山全权处置,行刑那天,自会公开。”
后殿
繁霜点上烛火,吹灭手中火折子:“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你是想就此缘由,把他束在涿光山,让他这辈子都出不去?”
别衔月垂眸看着跃动烛火,低声道:“关不住他。”
繁霜叹息,有些无奈道:“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别衔月沉默片刻,道:“若轻而易举放走岁聿,恐引来诸多不满,借此原由攻打涿光山。
但岁聿……岁聿他……我想让他活下去。”
“所以,我要他自己叛逃,与涿光山一刀两断。”
繁霜拧紧眉头:“你在说什么?清规,他是你徒弟,更是你的……若涿光山与他一刀两断,从此以后,你便再也不可能与他有任何来往,你真的想这样吗?
而且……你这未免太忧思过度了些,有你在,谁会攻打涿光山?你可以护他一辈子的。”
烛火跳跃映在别衔月脸上忽明忽暗,繁霜从他脸庞上看出几分难过,还未来得及询问,别衔月就轻声道:
“倘若我说我没几日了呢?”
繁霜睁大眼睛,别衔月说:“事到如今,我不好隐瞒师兄了,我曾经说过的那个劫难,解决的办法不在岁聿身上。”
“那个劫难,是一场献祭。”
繁霜挡住自己被忽闪烛光刺痛的眼睛,喉结微动,哑声道:
“你是疯了吗?”
“且不说你身陨之后岁聿会是什么心情,清规,你的存在不只是为了他,更是为了世间和平,自古以来人族灵修是唐僧肉香饽饽,谁都能来啃一口,天下纷乱,战事频繁。
千年来就出了你这么一个绝世天才,你若身陨,魔族,妖族……这个世间会再次回到那种地步,你不能只为了岁聿一个人,轻而易举的把自己的命交出去。”
别衔月摇头,笃定道:
“不会的,世间万物均有平衡,我死后,六界之中所有修士实力都会变得均衡,从此以后,也不会再有像我这种人出现了。”
他向来主意大,心里藏着很多事情不与别人说,他说的如此笃定,繁霜也没有话继续说了,他发出一声长叹。
别衔月眸光微动,道:
“师兄,抱歉。”
繁霜苦笑:“也就是我不会骂你,若是这些话让层岚听见,她骂你指不定比骂华孟林还要难听。”
“不用对我道歉,只要……只要你的决定不会让众生再陷于水火之间就行。”
别衔月郑重许诺:“绝对不会。”
繁霜疲惫摆手:“回去吧,我也有点累了。”
别衔月离去,带上了门。
太极殿中,一道孤寂人影立在窗边,他遥遥看着那轮圆月,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