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刚准备出声喊他下来,又抿起唇憋住声音,改成朝他招招手。
言酌听话地从屋顶上落下来,还刻意避开了藏书阁正门那两座石狮子。
装是挺装的,但是也不傻的。
姜晚朝他跑过去,见面来不及多说,她指指自己的手腕,传了句心音给他。
“快变成魔气到我手腕上来,我现在带你回去,有事要找你帮忙。”
她语气急促,言酌点头,没有多问,化成一缕魔气缠上她的手腕,姜晚提起裙摆就往自己的卧房跑,跑得飞快,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她。
争分夺秒的时刻,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博尔特。
“这么着急做什么?”
那缕魔气虽然挂在她手腕上不会掉,但言酌还是第一次见她跑得这么快。
姜晚刚推开卧房的门,立刻砰得一下合上,平复好呼吸,语气都严肃起来。
“一言难尽,这具身体很快又要回到她手里了,我跟你长话短说。”
她点起卧房里的烛架,把手里的那本巫族秘术往言酌怀里一塞。
“第一百二十六页,快,按照上面的术法,把我们的所有记忆都刻进我这具身体的灵识里!”
【啊?巫族秘术,咱们已经沦落到要靠这种歪门邪道了么?】
系统咋舌,姜晚挑起眉,无奈长叹一声,“要饭还嫌馊呢?有的吃就不错了,我们可没资格挑三拣四。”
见言酌不为所动,姜晚只好多解释了些。
“她的魂魄夜里比较弱,我昨晚又碰巧做了个噩梦,心绪大动,碰巧拿回了身体,下次就不会这么凑巧了。”
毕竟做不做梦,做什么梦,都不是她能控制的。
“什么梦?”他的关注点竟然是这个。
“不重要。”她拍了拍那本书的扉页,神色郑重认真,“你把我们的记忆刻进这具身体的灵识里,这样就算我被挤下去,你的法力还在,你就不会被封禁,我们就能打破这个幻境了。”
言酌拧起眉,表情立刻变了。
巫族的那些术法之所以被禁用,要么是达成的手段相当残忍,罔顾人性,要么是实施起来对双方的损害巨大,差不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言酌还没翻开那页,就料到这不会是什么简单易行的办法,但是真正看见了实施的手段以及下方的那行小字,一时间控制不住气血上涌,面色黑沉。
“不行,我不答应。”
他拒绝的嗓音干脆利落,没有一点商量的口吻,姜晚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天边已经有了泛起鱼肚白的趋势。
时间真不多了。
她拉着言酌的一截袖摆,软下嗓音,“等天亮了我的精魂就抢不过她了,到时候你的法力又没了,想帮都帮不了我。”
他仍是不赞同,嗓音冷了几分,“你知道把每段记忆刻进灵识有多痛么?像是无数虫子噬咬你的骨血,你扛不下来的。”
姜晚正要反驳说自己能坚持下来,他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立刻掐灭了她心里燃起的小火苗。
“况且这个术法还没有人完整试过,说不定你费了半条命熬下来,结果根本没用。”
姜晚没有否认,她沉默了会,才看向他的双眼。
她能读懂其中的情绪,焦灼,担忧,心疼,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黯淡灰雾,让她原本坚定的语气都强硬不起来。
“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的精魂不能在外待太久,你没有法力的话,只要被他们找到,他们一定会把你封禁,我知道这不是万全之策,但就算是赌,我也愿意!”
“我不答应。”
姜晚盯着他的双眼,反驳的语气有几分咄咄逼人,“你为什么不答应?那我问你,如果现在我们两身份调转,你愿不愿意为了我忍受这钻心噬骨的痛,只为了搏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他刚要开口,姜晚冷声打断了他,盯着他的眼神灼灼,似有无比坚定的光。
“你好好回答,你别忘了,你不能骗我的。”
言酌脸色紧绷,黑得仿佛能滴墨下来,周身的低气压冻得系统都不敢说话,但姜晚却敢和他对视,逼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我会,但因为我是……”
“因为你不会死,是么?”
姜晚急得眼圈发红,天边逐渐亮起的晨光,仿佛她心里渐渐压下去的希望,让她没法不着急,没法不紧张。
她拔高了点声音,不满又无奈,“你又想拿这种理由搪塞我,我说过,你是不会死,不是不会痛,就算我把这个术法完完全全地扛下来,我也不会死,所以你不答应的理由是什么?”
与她对视间,他又怎么看不出她的急迫和坚持。
言酌捧起她的脸,开口的声音轻而又轻,满是涩然,“因为我舍不得你受苦。”
“难道你受苦我就舍得了?”
姜晚望着他的双眼,眸色被氤氲的热汽覆盖,缠绵悱恻,嗓音按捺着哭腔,低低的,柔弱的,心疼的。
“你之前每次回溯,违抗天道,不也是生生挨着蚀骨之痛?还有那次天谴,你真以为我不知道雷刑有多痛?你可以为了我一次次挨着天谴,为什么区区一个术法,你却拦着我不让我受?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是柔弱的娇花,万事都等着你来解决。”
“我能明白你的心疼,我知道你舍不得让我受苦,但是,但是只要能出去,就让我也为你,为我们,做一件事吧。”
他的眼神有所松动,姜晚继续道。
“好不好?如果这是我们所有劫难里的最后一劫,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因为你的不舍得而错失良机,我们就真的被困在这里,再也没法出去了。”
她凑过去吻上他的唇,缱绻厮磨,眷恋不舍,泪水滴落的那一下,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她知道他会心软的,会答应的,于是贴着他的唇,半是轻吮半是呢喃。
“就算是天定良缘,也会有诸多磋磨,你能强求,我自然也能强求。”
天边晨光乍现,从窗缝里溢进来的一缕雾白,融进满室的温暖烛光里,显得格外微不足道。
姜晚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听见他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好,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