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钊文本意是来质问她,按着他对阮清婉的了解,她必定认真解释,他再板起脸做出生气的模样,她便将好的都拿出来,哄着他开心,又会规规矩矩地去讨家中长辈的欢心。
到那时候他再借坡下驴,顺势说几句软话,也就回到之前了。
可是这一次阮清婉似乎和从前不同,她竟顺势卸了管家的担子。
如她所说,她管家其实也就是但了个虚名,其实府中大小事宜都是母亲在操持,她只需给钱。
这几年一直都是如此,可如今她点明了,倒让他不知道如何反驳。
阮清婉是否管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银钱的支取。
现在她不管家了,他总不能明明白白地问,那你是不是还给钱?
他是侯府世子,断没有向女人伸手要钱的道理,从前他也没开过口,都是阮清婉主动提起。
而这一次,她像是忘了这件事一般,一直说占了管家的虚名委屈了婆母,可就是不说以后银钱支出从哪里出。
见他沉默,阮清婉道,“世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宋钊文看着她,希望她想起最关键的事,阮清婉眨了眨眼睛,“给祖母的贺礼我已经准备好了,这次回湖州待了许久,怕是惹了她老人家不快,我这个做孙媳的不会忘了本分。”
她咳嗽了声,“这几日的确是身上不适,寿宴便帮不上忙了,左右母亲已经打理好,我这时候插手反倒是抢功,就让母亲操心吧。”
话已经说完了,阮清婉扬声喊了人进来收拾桌子,陶玉和盼儿又给她端了水果来。
阮清婉问道,“世子还要坐会儿吗?这次带了新茶,香味很好。”
宋钊文气结,“你以后当真是不理侯府内宅之事了?”
“是。”阮清婉点头,“莫不是有什么不妥?其实母亲正值盛年,断没有让儿媳理家的,传出去也的确不像个样子,且我身子实在是娇弱,总也不上心家事,都是母亲在操持,长久下来的确是委屈了她。”
“世子莫不是还有什么要说的?”阮清婉想了想,“难道是府库的银钱不趁手?我身为侯府媳妇,断没有让侯府为难的道理,从今以后我的支出都由自己出,命人将临水苑旁的空屋打理出来,就做我的小厨房吧。”
不等宋钊文开口,她又说道,“是不是府库吃紧?只要世子开口,我便开了我的嫁妆库房,拨一笔银子给侯府应急就是了。”
宋钊文要的就是这个,可是他要的并不是阮清婉这么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她主动给的,那是她懂事,而如果是他要的,那就是侯府不懂礼数,竟要花媳妇的嫁妆来度日。
他是男人,又是尊贵的世子,断没有花妻子嫁妆的道理。
“不必,你既然这么说了,以后便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阮清婉恭顺地说道,“是,我必定约束好下人,我帮不上母亲的忙,至少不给母亲添麻烦,我的吃穿用度,一应支出都由自己负责,也就是住了侯府的院子,若是有什么需要,我搬去更小的院子也可以的。”
一番话,看似温婉恭顺,可宋钊文又不是傻子,忍不住拍了桌子。
“忠义侯府还缺不了你住的院子,少拿你那些阴暗心思度人,侯府不曾亏待了你。”
“哼,你既然这么说了,便按照你的意思,以后经营好你自己的日子,家中的事再不要过问,你这临水苑的门可要关紧了。”
言罢,拂袖而去。
盼儿有些着急,“夫人,您与世子感情向来和睦,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此事怕是有误会,夫人要不要……”
阮清婉道,“不用了,以后世子来不来都没关系,他也说了,让我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按我说的办,这几日把厨房收拾出来,以后我们的吃食由远山商行派人送来,不花侯府一分一毫。”
分得清楚些,吃亏的又不是她。
宋钊文从临水苑出来,又气冲冲地去了明辉堂,将阮清婉的意思转达了。
唐氏听闻管家权彻底落在了自己头上,却是半点高兴不起来,她要的是管家权,但却不是一个盈亏自负的管家权。
“她当真是什么也不管了?银子呢?”
宋钊文冷声说道,“她都要关起门来过日子了,自然不会过问府中事,还说缺了钱跟她张口,她先挪了嫁妆来用。”
唐氏道,“你便顺口应下又如何?”
“母亲,堂堂侯府,莫不是要靠一个商户之女用嫁妆养着?她要自己过便自己过,那临水苑我不会再去。”
唐氏着急,蔡妈妈却劝着她,“太太莫急,成婚三年,夫人还未有子,这放在整个京城也是少见的,世子若是不如她房中了,她不知多着急呢,定会主动求着世子去的,到那时候,定要表表诚意。”
经她提醒,唐氏才又醒过神来,“对,她三年无所出,这本就是不孝,再不想着乖顺些,当心钊文休了她。”
宋钊文不发一语,事情说了也就起身离开了。
次日起,阮清婉真就按照她说的,连临水苑都懒得出了,府中什么事也不管。
再有两日就是宋老夫人寿宴,唐氏忙着这边的要紧事,一时也顾不得她。
阮清婉便命人收拾厨房,装扮花园,怎么舒心怎么来,把自己的住处弄得贵气逼人。
成伯命人日日送补给进府,都是只有她和院中下人的份儿,至于宋老夫人吃惯的甲鱼和血燕,忠义侯喝惯的琼花酿,唐氏用惯的珍珠粉以及宋钊文惯用的宣纸徽墨,那就再也没有了。
后日便是寿宴,花园中该换上一批新鲜花卉,唐氏本想等阮清婉回来再提,谁知闹成了这样。
现在她也只得命人将花园松松土,修剪残枝,让这花园看起来不那么破败。
临水苑的小丫鬟带人传话,说是花园正好松土,那便把夫人喜欢的那几株蝴蝶兰给挪到临水苑去,也免得日后再动土了。
就这样,花园里的名贵花卉被移栽了,更是没什么可看的。
唐氏气得跳脚,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也没办法因为这种事情和儿媳妇理论,只得先去忙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