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过去,临水苑就变了样子。
盼儿先前以为夫人是要拿回管家权,殊不知她是打定主意什么也不管了。
其实这样也好,不必再看人脸色,她只伺候了阮清婉半年,但也知道她平日里委曲求全,过得并不快乐。
这几日夫人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这才是真的高兴。
只是夫人没有子嗣,长久下去也是不行的,也不知道夫人作何打算。
她操心这些也没用,如今还是先伺候好夫人要紧。
阮清婉坐着吃蜜瓜,小丫鬟翠柳进来说道,“商行的叶娘子来了。”
“快请。”阮清婉喝茶漱口。
叶娘子是成伯的妻子,三十岁出头,人十分干练,平时也帮忙管商行的生意。
他们夫妻俩先前都是阮家的下人,后来年岁合适,赵氏便替他们定了亲事,成婚之后依旧在阮家做事。
阮清婉出嫁之后,赵氏挑中他们两人来京中帮衬,就是看中了叶娘子性子泼辣,想着女儿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她能派得上用场。
只是阮清婉嫁进侯府之后就仿佛和阮家失去了联系,叶娘子这三年就见过她两次,上一次已经是两年以前了。
今日进府送货,是叶娘子亲自带着人来的,先去跟唐氏说了一声,便来临水苑见阮清婉了。
她还带着两个丫鬟,提着四个竹篮,看那样子就很沉。
盼儿和陶玉帮忙去接,没料到竹篮那么重,竟差点儿摔个跟斗。
“许久未见叶娘子了。”阮清婉和她也很熟悉,见了面如同亲人一般。
叶娘子道,“小姐不召见,我也找不到机会来见,得了小姐的信儿,我高兴了许久。”
阮清婉喜欢她爽朗的性子,几句话便被逗得笑了起来,“东西呢?”
“都在这里呢,小姐终于想起过问商行的账目了,这两日我盯着人整理,挑了要紧的先送来,小姐若想都看,明日再送进府里。”
阮清婉拿起账簿翻了翻,却是有些看不明白,她神色落寞,合上了账本。
家中世代经商,父亲和兄长一年里至少有三四个月在外跑商,阮家的富贵是他们用汗水换来的。
而她从小锦衣玉食,从不为生计烦忧,娘亲也心疼她,从不让她帮忙处理内宅琐事。
所以她嫁了人三年,却连账册都看不明白,她这般无能,哪里配当阮氏的大小姐。
“小姐这是怎么了?”
阮清婉随即又打起精神,不会便学,总好过在这里唉声叹气。
“娘子可愿意教我看账本?”
叶娘子笑着说,“那有什么难得,小姐想学我一定好好教,小姐聪慧,只要在这上面多上心,很快就能得心应手,只是小姐毕竟已经嫁入高门,侯府规矩森严,可愿意小姐接触市井之事?”
阮清婉道,“人生在世,要紧的是穿衣吃饭,我是商户之女整个京城无人不知,侯府若是介意,当初便应该寻个官家小姐做这世子夫人。”
叶娘子已从夫君口中听说小姐回湖州的事,猜测是与世子过得不如意,忠义侯府待她并不如坊间传的那样好。
既如此,那便怎么开心怎么来了。
她笑了笑,“那我就用心教,之后我隔日进府,可方便?”
“当然好。”阮清婉说道,“不知是不是耽误了娘子的正事?”
“我和夫君都是阮家的仆从,得老爷夫人信任,来京中帮衬小姐打理生意,小姐的事便是我的正事了。”
阮清婉微笑,“我是个蠢顿的,幸亏有成伯和娘子为我筹谋,才没有让商行生意败落,反而蒸蒸日上。”
这一学就学到了太阳西斜,叶娘子该回去了,便将账册留下,让阮清婉翻看。
“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后日我来时为小姐解答。”
后日是宋老夫人寿辰,就算是做做样子,阮清婉也得出去待客,自然没有时间学管账。
这一晚阮清婉看到很晚都还不愿意歇,原先以为这账册不过是把日常流水记录其中,认真学了之后才发现那么多门道。
优秀的账房,一眼便能看出账目中的错漏,又能看出盈亏,以及生意是否可行。
夜深了,陶玉捧来安神茶,“夫人该睡下了。”
阮清婉打了个哈欠,“这管账格外有意思,叶娘子这个老师我是跟对了。”
陶玉说道,“再是有意思也得顾着身子,平常这个时辰早就睡了,今日竟还熬着。”
阮清婉一笑,“好,这就去睡。”
次日依旧是在家里看账目,到了二十二那日,阮清婉命人挑了一身富贵又不失庄重的衣裙,搭配着几样钗环,符合她侯府世子夫人的身份,又不那么夺目,大方得体。
时辰差不多了,她才去了与寿堂待客。
今日来了不少达官显贵的家眷,宋老夫人一袭暗红织金裙,头戴镶翠玉抹额,十分贵气。
她由人扶着出来落座,笑容灿烂,礼数周到地接待着前来恭贺的贵族女眷。
今日来客中,最为尊贵的便是程阁老的夫人杜氏,程夫人带着儿媳和女儿一同前来,宋老夫人客气见礼,十分恭敬。
而唐氏今日打扮得更是贵气逼人,头上金光闪闪,那双手的镯子怕是要坠得她手腕疼。
阮清婉来了之后给众人见礼,随即便在一旁寻了个座,并不打算多话。
她四处看看,竟在不远处看到了宋恒悦,这是宋钊文的庶妹,已经出嫁两年了,阮清婉竟不知她也来了侯府。
宋恒悦是兰姨娘所出,在府中谨小慎微,两年前出嫁,唐氏只给她备了单薄的嫁妆,还是阮清婉看不过去,以嫂子的身份又添了不少。
其实现在想起来,唐氏就是这个目的。
她身为嫡母,庶女出嫁嫁妆太过寒酸她脸上也不好看,但又不愿意从府库出银子,便做出个寒酸的样子来,让阮清婉慷慨解囊。
宋恒悦嫁去了江州,离湖州不远,没想到为了宋老夫人的寿宴回来了一趟。
她正在跟兰姨娘低声说话,两人在角落里很没有存在感,旁边还跟着八岁的弟弟宋钊阳。
“小姑何时回府的,我竟没有听说。”阮清婉轻笑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