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不知怎么,我又回到了熟悉的家里,里面再没有人迎出来。想起以前,我每次都会站在门口等他回家,他会兴高采烈举起他带回来的菜,然后说要给我做好吃的。
想来真的对不住他,他多次与我说过要孩子的事情,我都以怕疼拒绝掉了,他当时面露纠结,毕竟他一个宋人,传宗接代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事情。而他却没有因此而生气或者对我态度有转变。
他爱我,无所求。
“姑姑。”身后一位少年叫我。
“他们都死了……”我愣愣地回头,抬头看着他略有书生气的脸颊。
他伸出手挽住我,一手轻轻地抚摸我的脸颊,一手轻轻地拍拍我的背,语气温柔道:“没事的,没事姑姑,我们回家吧。”
我哈着气,又耳鸣了,他说的话我听不清楚,手也乏力,心口猛然跳动。我害怕自己倒下去,紧紧拉着他的手臂,叫唤他的名字……他把我横抱起,用胳膊推开房间门,急匆匆把我放在床上。
虽然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但是可以听出他声音已经沙哑。
“姑姑……你是不是也要离开我们了?姑姑……你不要吓我……”
“哭什么?我总是这样的,不是大事。”我撑着床起来,“走吧。”
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冬日的夜风刺入骨髓,我捏着他的手臂更紧了一些。他也感觉到了,拍拍我的手背,以此安慰我。
他搀着我回到寨子里,原来的寨子已经被野兽捣毁,他们重新搭建了一个寨子,很简陋,只能够在里面遮挡风雨,睡觉是没办法的,里面没有被子。
如今寨子里,就我得辈分最高,他们做什么都会向我请示。
我们自山间过去,隔壁的山上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
我们似乎都忘记了原来的位置,在山上找了许久,一直天明,凌晨的风露更加凄凉,我们也没有能够找寻到原来山寨的位置,只能随处安下来,就算他们葬于此处。
我们整整齐齐跪在山上,为他们唱了曲,随后又给他们倒了几壶酒。
我们对他们的离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悲伤,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没一会儿,我们便站了起来,回到了寨子里。
我们在这儿聊了许多话,听说有人准备考官,有人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料,想要另谋出路。
这儿已经再没有我可留恋的人,我们开始各奔东西,也不知道哪一年可以再见面。
许多年以后,花蔓枝也考了官,他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大大小小的案子。
这日来了一个小偷,我不知道为何就心血来潮要去旁听。
我躲在幔帐后面,看着台下跪着的两个人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花蔓枝。也是,大多数老百姓对官都是有点畏惧的。
他一拍案,大声呵斥:“抬起头来!”
二人抬头。
那个小偷我觉得很眼熟,可记不得是哪个。
忽然,小偷大喊:“姑父,救救我,救救我!”
我记起来了,是寨子里的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明明当年那么富有正义感,怎么会去做偷窃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花蔓枝面不改色,质问他:“何故偷窃!你可知道偷窃之人要断指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惊恐地看着花蔓枝,“可是我没办法,我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办啊!如果我不去偷窃,我怎么去救她们?”
“你口中的他们是谁?”
“姐姐妹妹,她们成了扬州瘦马,她们都进了青楼里面!你告诉我,我要如何才能救她们?”他大声说,“那些当官的兄弟姐妹都无能为力,我们不能害他们丢了位置,那是他们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他睁大眼睛,看向我这边,并没有叫我,而后说,“我认错了。我愿意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