幔帐之外的李昭昭心里其实是没底的,但她却信誓旦旦给安子堂保证这个办法有效。
经过这么多事,若说她心里闹不清顾枫对她的感觉,那就是在睁眼说瞎话了,可男女之间,那点情愫,虚无缥缈。
顾枫性子阴晴不定,想法变态,心狠手辣,虽对她手下留情过,但也不代表次次管用。
为了制造更大的冲击力,她大着胆子从城墙内站到了城墙横砖之上。
今日她穿着一身象牙白木兰素软缎,外袍已脱,高空中盘旋夜风吹得她衣角翻飞。
墨色夜幕、如烟白裙,她面容肃穆,乌发如缎,轻盈飞扬,宛如奔出月亮的仙子,随即她昂头,张开双手,像展翅蝴蝶。
夜风顺势吹落她第二层白绢衬衣,丝滑自然,如花瓣伶仃飘落,悠然地,缓慢地落在人群之中。
城墙下百姓哗然一片,第一见这么美的女人,大庭广众下宽衣解带,可却并未给人艳俗之感。
她眉间有一股视死如归的坦然,反而给这样香艳场景平添些许忧愁。
顾枫透过帷幔,眼见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形逐渐展现在众人眼前,城墙下的男人个个流着哈喇子,欢呼着,起哄着让她继续脱。
这到底是惩罚她,还是折磨他?
待她露出白嫩肩头和青色裹胸时,一只遒劲有力,手背青筋暴起的男人手臂从帷幔中伸出,狠狠拽她进入帐中。
惯力作用下,她撞上他胸膛,下一瞬后脖被他死死掐住,顾枫瞳仁藏着欲与恨,嘴上止不住嘲讽她,“像你这样毫无羞耻的女人,孤第一次见,别以为你的小把戏能糊弄孤,不就是想救吊着的那两人吗?”
李昭昭浑身僵硬,与他面对面不过一拳距离,呼吸交融,就这么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心下骇然。
骇然的不是他的怒不可遏,也不是他恶狠狠的戾气,而是她在其中居然发现了一丝思念。
好比毒障丛生的荆棘之地,开出了一朵脆弱洁白的木笔花。
难道顾枫对她来真的?
她就这么揣测着,犹疑着,不敢置信的静静看他。
被她这么看着,顾枫略有慌乱,猛然推开她,别过脸,讥讽道:“你的好相公呢,任你对孤献媚也无动于衷吗,还是你们合起来又想算计孤?”
李昭昭回过神来,她神台清明,心里有了底,跪了下来,高举双手呈上筋条,恭敬垂眸道:“只要殿下饶萧如因夫妇性命,昭昭愿为您做牛做马。”说罢,眉目眨了眨,又道“这三根荆条,便是供殿下鞭打牛马之用。”
听她如此低姿态,他霍然转身,眉尾一扬,“真会说漂亮话,好,做牛做马是吧,那也顺便做孤的狗,学狗叫来听听。”
这么折辱人的要求,他提了三次,第一次两人初见,在窥珠楼,他是幕后之人,她只是懵懂闯入琥京城的一个乡巴佬。
第二次,在归星殿,她身中太后下的药,他则意乱情迷与她纠缠不休。
前两次,她都未屈服,这一次,为了救人,只得屈服在他淫威之下。
不过学几声狗叫算什么。
李昭昭脸皮比一般女子厚,认准目的,绝不放弃,她深吸口气,强压下那股羞耻感,先试着小声“嘤嘤”两声。
顾枫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学起了狗叫,可不知为何,他眉头却蹙起来。
见他并未受用,她提高声音,“汪汪汪。”
开了第一声,后面就好办了,她再接再厉,又学起来,“汪汪汪!汪~~~~汪!”
还打个弯儿,顾枫嗤笑,还学得有模有样。
全天下怕是再也找不出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
可下一瞬,他更加挫败,如此女子.....怎么会牵动他心,本意想折辱她一番,却不知他更难受,闭了闭眼,“停。”
李昭昭在他脸上,看到“不忍”二字,霎时间,顾枫的罩门似被她找到,竟然就是自己。
她暗笑,“殿下若是不喜欢听学狗叫,我还会学牛叫,学鸭子叫,学狼叫....”
“哞~~~~~~~~~~”
“嘎嘎嘎嘎嘎........”
“呜~~~~~~~”
顾枫受不了了,“停!”
他一挥衣袖,“别人以为孤帐中来了那么多畜生呢,吵死了。”
这么一番折腾,他火气都被她无赖招数给整得不知该往哪泄了,李昭昭膝行至他身边,将筋条塞至他手中,“殿下,你还没打呢,你甩开膀子打,打过后,就放了他们好吗?”
他垂眸见那根三尺长两指宽的荆条正放在他血迹干涸的右手中,而她,睁着大眼睛祈求的看着他。
视线从她水润双眸滑向嫣红唇瓣,再往下是纤细白皙脖颈,小巧圆润的肩头,清晰锁骨,凹陷处有一两滴她的汗液。
再再往下是包裹得鼓囊囊的胸衣。
帐中炉香袅袅,却压不住他身上散发的味道,顾枫察觉他的情欲在翻滚,止不住的想释放。
欲望是在作祟,可她诚恳乞求之态,却让他生出高于欲望的......怜惜。
怜惜?他顾枫会有这种情绪吗?
他蹙着眉,捏紧荆条,怎么也打不下手,可若不下手,他怎么展示被她愚弄的雷霆之怒。
登时,城门之下又传来一阵百姓欢呼声!
刚好给了他借口,大步行至帐外,外边已放起了烟花,在夜幕下一朵两朵三朵接连绽放,极其璀璨。
李昭昭跟了出来,往下看,又啰嗦道,“殿下,水都快烧干了,大家伙抬水、倒水也不同意,不如先放他们下来吧!”
他仍不松口,问,“那萧如因是他的表妹,你是为了他如此着紧此人吗?”
李昭昭不否认萧如因身份,只抓重点说,“我刚来琥京城时,人生地不熟,如因帮了我很多。她是我朋友。”
萧如因曾在窥珠楼被太后那些党羽玩弄过,想必因此结缘。
她见他踌躇,夺过他手中筋条,“我自己打,不劳你动手,让你出气。”
说罢,李昭昭狠狠朝自己胳膊招呼,“啪啪”两声后,两道红痕立刻浮现在她细嫩皮肤上。
顾枫一把夺过,瞪她,“你是孤的牛马,身上每一寸都是孤的,不得孤允许,不许乱来。”
李昭昭一怔,随即心头暗喜,看来她真的靠苦肉计赢得他的原谅,那第二个备选计划就可以不必上演,实在太过危险。
果然,顾枫转身面向城门,沉声吩咐,“将那两人放下.....”
可话还没说完,就出了变故,那群踩着高跷的杂艺人,飞快向城门大步而来,身形怪异,左摇右晃。
他们那高跷了得,高度很接近顾枫所处位置,加之脸上画着油彩,看不清面容,只见那血红的嘴露出黄得不正常的牙齿。
笑起来,嘴角恨不得扯到耳朵后面去。
顾枫慧眼如炬,定睛一看,他们那牙齿黄成那样,是因为含了桐油。
桐油易燃。
当他反应过来,下一瞬那些人踩着高跷,手一挥,嘴里竟喷出了火!
火舌迅速窜至他跟前,顿时,他眼睛被热气逼得紧闭,紧接着,他听到她的声音,“殿下小心!”
她柔软身体挡在他前面,忽听得她低哼一声,随后向后倒去。
待他眼睛恢复,就见她脸色惨白,嘴角殷红,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顾枫瞳孔震惊,抱住她立刻退回帐中,高喊,“护驾!捉住他们!”
士兵们训练有素从两侧小跑上来,护住他们,与那些借着高跷踏进城墙内的歹人打斗起来,场面一时陷入混乱。
而李昭昭虚弱靠在他怀中,死死攥住他衣领,“殿下,你刚才答应了,放了萧如因,别食言。”
说罢,她双目失焦,犹如坠入悬崖,身子既重又轻,昏厥过去。
顾枫心神大乱,视线散乱,那把匕首还插在她胸口,他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两声呢喃,“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