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想象当我从橡树里走出来时的样子。德鲁伊们一直在等我敲门,我用无声的声音说:
“开门。是神。
“作为人类的我早已死去,我极度渴望鲜血,我的脸肯定像个活骷髅。毫无疑问,我的眼睛从眼眶里凸出来,牙齿露在外面。
白色长袍挂在我身上,就像挂在一具骷髅上。而对于德鲁伊们来说,我从树里走出来的样子无疑是我神性的最清晰证明,他们敬畏地站在那里。
“但我看到的不只是他们的脸,我看到了他们的内心。我在梅尔身上看到了宽慰,因为树里的神并非太虚弱而无法创造我。我看到了他心中所有信仰的确认。
“我还看到了我们能看到的另一个伟大景象——每个人内心深处巨大的精神深度,深埋在热血沸腾的肉体和血液的熔炉之中。
“我的渴望纯粹是种痛苦。我聚集起所有新获得的力量说:‘带我去祭坛。萨温节的盛宴开始。’
“德鲁伊们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尖叫。他们在森林里嚎叫。在神圣的小树林之外,等待着这声呼喊的人群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
“我们快速前行,列队走向空地,越来越多身着白袍的祭司出来迎接我们,我发现自己四面八方都被新鲜芬芳的花朵击中,我在赞美诗的致敬中把花朵踩在脚下。
“我无需告诉你新的视野下世界在我眼中的样子,我如何看到黑暗薄纱下的每一种色彩和表面,这些赞美诗和圣歌如何冲击着我的耳朵。
“马里厄斯这个人,在这个新的存在内部瓦解了。
“当我登上石制祭坛的台阶,望向聚集在那里的数千人——那期待的面孔的海洋,巨大的柳条人像里注定要死的受害者仍在挣扎和扭动——时,空地上传来喇叭声。
“祭坛前有一个巨大的银制大锅,水在里面,当祭司们歌唱时,一串囚犯被带到这个大锅前,他们的手臂被绑在背后。
“当祭司们把花放在我的头发上、肩膀上、脚边时,周围的声音齐声歌唱。
“‘美丽的神,强大的神,树林和田野的神,现在喝下献给你的祭品,当你干瘪的肢体充满生机,大地也将自我更新。所以你会原谅我们收割庄稼时的砍伐,所以你会祝福我们播下的种子。’
“在我面前,我看到了被挑选出来作为我牺牲品的人,三个结实的男人,和其他人一样被绑着,但也干净,穿着白色长袍,肩膀上和头发里都插着花。他们是年轻人,英俊无辜,在等待神的旨意时充满敬畏。
“喇叭声震耳欲聋。咆哮声不绝于耳。我说:
“‘让献祭开始!’当第一个年轻人被送到我面前,当我准备第一次从那真正神圣的人类生命之杯中饮用,当我把受害者温暖的肉体握在手中,鲜血准备好进入我张开的嘴时,我看到高耸的柳条巨人下燃起了火焰,看到头两个囚犯被头朝下按进银锅里的水中。
“火中的死亡,水中的死亡,饥饿之神尖锐牙齿下的死亡。
“在古老的狂喜中,赞美诗继续着:‘渐亏渐盈的月亮之神,树林和田野之神,你在饥饿中就是死亡的化身,用受害者的鲜血变得强壮,变得美丽,这样伟大的母亲就会接纳你。’
“这持续了多久?我不知道。永远——柳条巨人的火焰,受害者的尖叫,一排排必须被淹死的人的长队。
我不停地喝,不仅从为我挑选的三个人那里,还从其他十几个人那里,在他们被放回大锅或被推进燃烧的巨人之前。祭司们用带血的大剑砍下死者的头,把它们堆成金字塔状放在祭坛的两侧,尸体被抬走。
“我转过头看到的每一处都是汗流浃背的脸上的狂喜,我转过头听到的每一处都是圣歌和呼喊。但最终狂热消退了。巨人已经倒在一堆闷烧的东西上,人们往上面倒更多的沥青和引火物。
“现在是审判的时候了,人们站在我面前陈述他们对他人的复仇请求,而我用我的新眼睛审视他们的灵魂。我头晕目眩。我喝了太多的血,但我感觉自己如此强大,我本可以跳起来越过空地,深入森林。我本可以展开无形的翅膀,或者看起来是这样。
“但我完成了‘命运’,就像梅尔所说的那样。我判定这个人公正,那个人有错,这个人无辜,那个人该死。
“我不知道这持续了多久,因为我的身体不再因疲倦而计算时间。但最终结束了,我意识到行动的时刻到了。
“我不知何故必须做老神命令我做的事,那就是逃离在橡树中的囚禁。而且我做这件事的时间非常少,黎明前不到一个小时。
“至于在埃及等待着的是什么,我还没有做出决定。但我知道,如果我让德鲁伊们再次把我关在圣树里,我会在里面挨饿,直到下一个满月的小献祭。
在那之前的所有夜晚,我都会口渴和受折磨,还有那个老神所说的‘神的梦’,在梦中我会了解树和生长的草以及沉默的母亲的秘密。
“但这些秘密不属于我。
“德鲁伊们现在围住了我,我们再次走向圣树,赞美诗变成了一连串的命令,要求我留在橡树里使森林神圣,成为它的守护者,并通过橡树亲切地对不时前来向我寻求指导的祭司们说话。
“在我们到达树前我停了下来。小树林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火葬堆在燃烧,在雕刻的面孔和一堆堆人类头骨上投下可怕的光。其余的祭司站在周围等待。一阵恐惧随着我们这种存在所拥有的新力量贯穿了我。
“我匆忙开始说话。用权威的声音告诉他们,我希望他们都离开小树林。黎明时我要和老神一起把自己封在橡树里。但我看得出这不起作用。他们冷冷地盯着我,互相瞥了一眼,他们的眼睛像玻璃碎片一样浅薄。
“‘梅尔!’我说,‘照我的命令做。告诉这些祭司离开小树林。’
“突然,毫无预兆,一半的祭司冲向树。另一半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向领导围攻树的梅尔喊叫让他停下。我试图挣脱,但大约十二个祭司抓住了我的胳膊和腿。
“如果我当时明白自己力量的程度,我本可以轻易地挣脱。但我不知道。我仍因盛宴而头晕目眩,对我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感到极度恐惧。当我挣扎着,试图挣脱我的胳膊,甚至踢那些抓住我的人时,那个老神,那个赤裸而漆黑的东西,被从树里抬出来扔进了火里。
“我只在一瞬间看到了他,我所看到的只有顺从。他一次也没有举起手臂反抗。他的眼睛闭着,他没有看我,也没有看任何人或任何东西,在那一刻我想起了他告诉我的话,关于他的痛苦,我开始哭泣。
“他们烧他的时候我剧烈地颤抖。但就在火焰的正中间,我听到了他的声音。‘照我说的做,马里厄斯。你是我们的希望。’那意味着现在赶紧离开这里。
“我在抓住我的人的手中让自己变得静止和渺小。我不停地哭泣,表现得就像我只是这所有魔法的可悲受害者,只是那个必须为进入火焰的父亲哀悼的可怜的神。
当我感觉到他们的手放松,当我看到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盯着火葬堆时,我用尽全力转身,挣脱他们的控制,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向树林跑去。
“在最初的冲刺中,我第一次了解到了自己的力量。我瞬间跨越了数百码,我的脚几乎没有碰到地面。
“但立刻传来了呼喊:‘神跑了!’几秒钟内,空地上的数千人一遍又一遍地尖叫着,成千上万的凡人冲进了树林。
“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我突然想,我是个神,充满了人类的鲜血,却在这该死的树林里躲避数千凯尔特蛮族的追捕!
“我甚至没有停下来把白色长袍从我身上扯下来,而是一边跑一边把它扯掉,然后我跳上头顶的树枝,在橡树的顶部移动得更快。
“几分钟内,我就跑得离追捕者很远,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但我继续跑啊跑,从一个树枝跳到另一个树枝,直到除了早晨的太阳再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然后我知道了加布里埃尔在你们的流浪早期就知道的事,我可以轻易地挖进土里来躲避阳光。
“当我醒来时,极度的口渴让我震惊。我无法想象老神是如何忍受仪式性的饥饿的。我能想到的只有人类的鲜血。
“但德鲁伊们有一整天的时间来追捕我。我必须非常小心地行动。
“那天晚上我在森林里飞奔时一直饿着,直到清晨我在树林里遇到一群强盗,他们为我提供了一个恶人的血和一套好衣服。
“在黎明前的那几个小时里,我总结了一下情况。我对自己的力量了解了很多,还会了解更多。
我要去埃及,不是为了神或他们的崇拜者,而是为了弄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所以即使在那时,你看,在一千七百多年前,我们就在探索,我们拒绝接受给我们的解释,我们因为其本身而热爱魔法和力量。
“在我新生的第三个晚上,我漫步走进我在马赛的老房子,发现我的图书馆、我的写字台、我的书都还在。我忠实的奴隶们看到我欣喜若狂。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写了这段历史,我睡过这张床,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我不能再是罗马人马里厄斯了。但我会从他那里拿走我能拿走的东西。我把我心爱的奴隶送回了家。
我写信给我父亲说,一场重病迫使我在埃及的炎热和干燥中度过余生。我把我其余的历史打包寄给在罗马会阅读和出版它的人,然后我带着口袋里的金子、我的旧旅行文件和两个从不质疑我夜间旅行的愚蠢奴隶出发去亚历山大港。
“在高卢的萨温节盛宴后的一个月内,我在亚历山大港黑暗弯曲的夜间街道上游荡,用我无声的声音寻找古老的神。
“我疯了,但我知道这种疯狂会过去。我必须找到古老的神。你知道我为什么必须找到他们。
这不仅仅是再次面临灾难的威胁,太阳神在我白天的睡眠中黑暗中找到我,或者在夜晚的完全黑暗中用毁灭之火拜访我。
“我必须找到古老的神,因为我无法忍受在人类中孤独。这种完全的恐惧笼罩着我,虽然我只杀凶手,只杀恶人,但我的良心太敏锐,无法自我欺骗。
我无法忍受这样的认识,我,马里厄斯,曾经在生活中了解并享受过这样的爱,却是无情的死亡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