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刃和楚离牵着手在街上走着,整个荷县百废待兴,白鹤别苑大力支持商贩摆摊,沈嘉禾也以白鹤别苑的名义扶持了许多百姓的声音,因此街边有不少卖小吃的商贩吆喝着,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对生活的向往,将日子越过越好的希冀。
影刃本想带楚离在酒楼正式的吃一顿饭,顺便将准备好的东西送给她,但楚离却想尝尝街边小吃,毕竟她长在皇宫,什么精美的菜式没吃过,反而是街边的小吃很少碰,她也想尝尝荷县的风味。
影刃自然由着楚离的意见,楚离拉着他在一个卖云吞面的小摊前面对面坐下,还有不少百姓三三两两的坐在摊位旁品尝着美味,看起来吃得很香。
两人的形象很是引人注目,刚一坐下,摊主便迎了上来。
“二位来碗面?”
楚离微笑点头:“嗯,一碗大份一碗小份。”
影刃扔给摊主一块碎银,摊主顿时喜笑颜开,更加热情:“好嘞,二位稍等。”
不一会儿,一大一小两碗云吞面便端了上来。
摊主在一旁道:“夫人,小碗没多少,小的怕您吃不饱,给您卧了个蛋。”
楚离拿起筷子的手顿了顿,张嘴想说什么。
影刃道:“多谢。”
摊主笑眯眯的说:“不客气,若是合口味,公子下次再带夫人来啊。”
刚才那块碎银,刨除两碗面,都能买多少个鸡蛋了,摊主赚了钱,一个鸡蛋自然大方。
影刃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对于摊主的有颜色,他很是愉悦。
楚离饶有兴致的看着影刃,等摊主走远,才略带揶揄的开口:“夫人?这摊主想到哪去了。”
影刃耳尖一红,轻咳一声:“解释起来还麻烦......阿离,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楚离按下心中的笑意,面不改色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碗中一小份面条上飘着三四个云吞,云吞皮薄馅大,犹如轻盈的云朵漂浮在香醇的汤汁之上。
一口咬下,云吞皮薄如蝉翼,却又韧劲十足,猪肉、虾仁调配而成的馅料口感滑嫩多汁,让人在品尝时既能感受到馅料的丰富,又能品位的到面皮的细腻。
楚离又夹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放进口中。
面条口感爽滑,富有弹性,每一根面条上都包裹着醇厚鲜美的汤汁,让人陶醉其中,回味无穷。
楚离又喝了口汤,说道:“唔......云吞是最好吃的。”
影刃闻言,将碗中的云吞三两下都夹给了楚离。
“那就只吃云吞。“影刃温柔一笑。
楚离觉得现在的影刃真的很不一样,变得......很有人情味儿。
“面就浪费了。”楚离道。
“没关系,我吃的完。”
两人谁都没提完全可以再要一份云吞的事,太有脑子的事,不适合出现在现在。
两人安静的吃饭,影刃现在已经很习惯跟楚离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甚至他跟楚离一起吃饭时,觉得饭菜都更香了。
隔壁桌传来了交谈声。
“诶,你们听说了吗?新任县令已经上任了。”
“这么快朝廷就把人指派好了?”
“是啊,不过听说新县令其实早就到咱们荷县了。”
“那怎么现在才上任?”
“听说是去白鹤别苑拜码头去了。”
“原来如此,那便情有可原了,毕竟白鹤别苑放过话,残害咱们老百姓的狗官来一个杀一个。”
“白鹤别苑可真是可靠啊,听说去做工的乡亲们都按时拿到了报酬,是别的地方的两倍呢。”
“早知道我也去了。”
“切,不知道当时是谁吓得哆嗦,说‘夜枭’都是心狠手辣的杀手。”
“嘘!白鹤别苑说了不要提这个词,你不想活了!”
“哦哦哦,不说了不说了。”
楚离听着他们的议论,心中也是熨帖的很,“夜枭”的名声总算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影刃将楚离碗中剩的面三两口吃完,他吃饭的样子很豪放,因为常年的习惯,饭要赶紧吃,吃完要去保护主人。
所以他现在穿着打扮很文雅,吃饭时却狼吞虎咽,这种强烈的反差有些吸引楚离的注意。
她倒不觉得影刃吃饭没有礼仪什么的,反而每次和影刃在一起吃饭她都会觉得饭菜很香,让她都能多吃两口。
两人在街上逛着,路过一家卖糖人的铺子。
影刃看了看楚离:“阿离,你小时候很喜欢吃糖人,要吃吗?”
楚离想起了什么,笑着点点头。
影刃对着卖糖人的摊贩道:“老板,要两个糖人,一个兔子,一个猫。”
“好嘞,客官您稍等。”
两人看着摊贩行云流水的画着糖人,不一会儿,两个栩栩如生的小动物便做好了。
影刃接过糖人,将兔子糖人递给楚离。
楚离伸手接过,她想起来了,小时候她随手给影刃的糖人,是只小猫,看了看影刃手中拿着的小猫糖人,有些感慨。
“没想到你还记得,这次要好好吃完哦。”
影刃反应了一下,结结巴巴道:“你......怎么知道?”
楚离从袖口拿出一块包的严严实实的手帕,递给影刃。
“还给你。”
影人看着熟悉的手帕,上面还沾着血迹,血迹已经干了,呈深红色,看上去污秽不堪。
就像他的心一样,沾染上了七情六欲,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虽然只是一块旧手帕,里面是一块早已过期的糖块,影刃接过手帕展开,发黑的糖块依然静静的躺在那里,让影刃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主人也许早就忘了那个糖人,可对影刃来说,那是楚离第一次送给他的东西,也是他人生第一次完整的获得一个糖人,属于他的糖人。
他突然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梦里主人说:我想让你做我的驸马。
影刃忽的将视线和楚离对上,将自己手中的那个糖人也递给楚离,深吸一口气:“阿离,帮我拿一下好吗?”
楚离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怎么了?”
影刃没有回答,只是欺身上前,弯腰在楚离耳边道:“主人,得罪了。”
不等楚离再说什么,只觉一瞬间的失重后,整个人都被影刃横抱在怀中,已经跃上了房檐。
不远处卖糖人的小贩只觉得闪过什么,回过神后,只见摊子上扔着一个碎银子。
影刃抱着楚离在屋顶上疾驰而过,风吹乱了两人的头发,将他们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楚离一手一个糖人被影刃抱在怀中,他的怀抱很稳,楚离一点也不担心掉下去。
她动了动,拿着糖人的手环绕到影刃身后,用胳膊将影刃的脖子抱住,就像小时候那样。
“阿璟,小时候你就是这样带我出宫玩的。”她没有问影刃要去哪,也没有怪他不打一声招呼就将自己抱起来,反正到地方就知道了。
这种熟悉感让楚离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影刃今日的嘴角就没下来过,此时佳人在怀,更是心潮澎湃。
他压下心中的躁动,微微低头与楚离对视:“嗯,我记得,阿离小时候最喜欢出宫玩......要去地方有些远,我怕你累着,所以......原谅我的冒犯。”
楚离回望,他的眸中没有以往说“属下冒犯”时的惶恐和自责,只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坚定和释然,好像是想通了什么之后的坚定。
楚离玩笑道:“若我不原谅呢?”
影刃轻声一笑,声音低沉悦耳:“不原谅的话......任凭主人责罚。”
他没有一点要自觉接受惩罚的模样,唇边带笑,就这样望着楚离,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入眼中的深渊。
楚离脸一热,撇过视线没有说话。
此时影刃已经带着楚离到了荷县旁的一座山的半山腰之上,临近冬季,夜里的山中有些阴冷。
“冷吗?”影刃问道。
楚离摇摇头:“披风里全是毛,一点也不冷。”
“那便好,快到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到达了山顶。
影刃将楚离放下,此时的楚离已经顾不得说什么别的,已然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住了目光。
夜幕低垂,山间陷入一片深邃的寂静。
四周漆黑如墨,唯有皎洁的月光洒落,为这幽暗的世界带来一丝温柔的亮色。
然而,不远处,有一片神秘的光华在黑暗中闪烁,仿佛星河坠落。
那是一片盈盈的蓝光,它们在地面上流淌,如同蓝色的溪流,又似梦幻的海洋。
还有一些蓝色的光点时而轻盈地飘在空中,化作点点繁星,如梦如幻;时而又似落叶归根般缓缓落下重新融入那蓝色的梦境。
楚离走近才发现,原来这片盈盈蓝光是由无数散发着荧光的花朵所构成。
它们密密麻麻的生长在一起,形成了一片蓝色花海。
每朵花都像是一个小小的灯塔,发出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将整个空间都渲染成了一片梦幻的蓝色。
在这片花海中,有许多昆虫上下飞舞。
它们本身并不会发光,而是如同飞蛾扑火般降落在花朵之上,用纤细的触角吸食着花蜜,又将浑身沾满了发着荧光的花粉。
然后,它们便带着满身的荧光,飞向远方,消失在漆黑的树林之中,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美丽而短暂。
远处是荷县的万家灯火,暖黄色的光点与近处的蓝色花海交相辉映,形成了一幅一见难忘的画卷。
楚离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她从未见过如此震撼的美景,震撼到她几乎要落泪。
楚离小跑到花海之中,如同一只流连花海的蝴蝶,在漫天星光下翩然起舞,惊起身边的星点,围绕着她旋转纷飞。
影刃的目光追随着楚离的身影,看着她洋溢起开心的笑容,看着她在花海中追逐星光,眼中是深深的爱慕。
楚离跑回影刃身边,眼中映着点点星光,抬起头望向他,是平日中很少流露出的少女神态。
“阿璟,这里好美,谢谢你带我来这。”
影刃看着楚离快乐,内心中全是满足,这是他活着的意义。
“这是白榆花,只在初冬的夜间盛开,一年只开十日左右。”影刃牵起楚离的手,带着她在花海中漫步。
“而这些昆虫叫白榆虫,它们的寿命说长也长,说短也及其短暂。
幼虫时会在土中沉睡十年,成熟后便会破土而出。
它们的寿命只有一晚,而这一晚,它们便会飞到白榆花身边,为它散播花粉,然后在第二日朝阳升起时死去。
仿佛它们生来便是为了靠近白榆花,为白榆花奉献自己的一生之后死去。”
影刃缓缓说着,楚离就静静听着。
她有些惋惜:“好可惜啊,十年的准备,就活一晚,还是为白榆花所活。”
楚离感觉的影刃牵着她的手紧了紧,然后转身面对她。
影刃的目光是不加掩饰的深情:“不可惜,这就是它们活着的意义。”
楚离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影刃接着道:“就像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让主人开心、快乐,在遇见主人前的苦难,都是为了和主人相遇,为了日后成为手中最锋利的刀。”
“阿璟......”楚离眼眶有些湿润,影刃永远能让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意识到他对她的感情比她想象的更深。
“你这是在表白吗?我......”
影刃没有让楚离说完,松开牵着楚离的手,郑重的单膝跪在楚离身前。
“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只愿献上我全部的爱与忠诚,化为公主的利刃与铠甲;我愿以灵魂和心脏化为荆棘,将所有恶意挡在方寸之外,直至枯萎的那天。但这绝不会成为你的枷锁,你永远都是自由的。我......喜欢你。”影刃的头埋的低低的,不敢抬头和楚离对视。
影刃不记得那夜醉酒后早已和楚离诉说过了自己的心意,他觉得应该将真心话大方的说给主人听。
夜晚的山林非常安静,只有微风吹过是树叶沙沙作响和几声夜行鸟类的叫声。
空气仿佛凝固住一般,楚离迟迟没有说话,影刃的心也随着楚离的沉默逐渐下沉。
他知道的,他早就预料到的,本该如此。
主人不舍得责罚他,但他说这些话,主人定然也不会有任何回应,沉默,已经是给他最大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