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进城该往哪边走?”
元绛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渍,那毛巾不知道洗过多少次了,像是败絮一样一缕一缕的。将楚翎领到门口,为他指了一个方向:“那边,跟着那条路一直出去,路口就有公共汽车。”
他指的正是他们来时的那条路,在桥洞相反的方向。
“不过,这片正在规划建设,汽车比较少,所以你要出去的话可能要等些时间。”
楚翎没想到离城会这么远,还需要坐车。他尴尬的笑了笑,“能再借我点钱吗?”他全身上下就一条裤子,找不出一毛钱来。
元绛上下打量他,确实不像能藏钱的样子。
他进屋去了片刻,出来时手里零零碎碎捏着一把钱,粗看很多,细看全是一块一块的。
他数了十张出来递给楚翎,将剩下的全部揣回口袋。
“应该够了,如果不够,剩下的路你就自己走吧。”
这片的公汽不是环城汽车,要价不是统一的两块,十块应该能坐到城区。他自己不怎么去城区,就算去也是蹭村里的车,所以并不清楚村口的汽车具体要多少钱。
楚翎有些于心不忍,这混混也太穷了吧。明明好手好脚,怎么会这么穷?
“那个....”
“你可别想赖上我,我不会收留你。”
元绛有些没好气,他难得的发点善心,这人还打算得寸进尺。他已经一脑袋官司,可不想再多这么一个拖油瓶。
“没事赶紧走吧,不送了。”
他摆了摆手,赶苍蝇一样的不耐烦。楚翎也不再自讨没趣,说了声‘谢谢’就打算离开。
只是刚踏出门,迎面就撞上气势汹汹而来的几个壮汉。肌肉大花臂,口里嚼着口香糖,隐约能看见焦黄的牙齿。
“有客人啊”
为首的男人一身黑色背心,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撞开楚翎一点不客气径直进了屋。房间内唯一的沙发瞬间被几人霸占,本来已经没什么弹性的海绵,生生被压下去几个窝。
男人一口唾沫吐到地上,这动作让楚翎皱起眉头。
“你们来干什么?”
元绛一手推着楚翎,将他推到门外之后迅速将门关了起来。门上损坏的空隙被他用身体挡住,楚翎一眼便看到了他脖颈后的纹身。
像一本书,一面纹着鬼脸一面纹着人脸,造型十分中二。对方的皮肤跟他的人有着强烈反差,看起来中二又普通的纹身,无端多了些鬼魅。
元绛能感受到背后灼热的视线,但是他现在无暇顾忌。
“要什么你们自己找,这房子里搬的你们可以全部搬走。”
许强嗤笑一声,身体往沙发后面一靠,不紧不慢道:“急什么?今天来我们不搬东西。”
元绛警铃大作,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这间房子早就被他们搬空,值钱的全部都被拿走,如今唯一还值钱的就只有房屋的产权。
这一片要拆迁的消息最近才出,此前许强看不上这房子,这一次应该是奔着这个来的。
他暗自冷笑,算盘打得真响。
“不搬东西?要找元贵?找他的话你们找我也没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许强本打算跟他好好商量,见他企图蒙混,神色一沉。嘴角抽了几抽才忍住没有爆粗口,朝跟着的小弟踹了一脚道:“去给我找点水来。”
他指使不动元绛,这小子是个犟种。
此前他们也不知道交流过多少次,一句话要钱没有,挨一次打就敢报一次警,服软不可能,许强都有些服了。
“我不找元贵,他一个烂赌鬼我找他做什么?他那被烟酒熏陶过的心肝脾肺肾能值几个钱?”
他眼睛在元绛家四周看了一圈,统共就两间房子,说实话看来看去都不算大。
这房子是元绛母亲留给他的,原本包括隔壁那两家都是他们家的。可惜元贵好赌,最后没钱逼着元绛他妈卖掉了三分之二还赌债。
元贵他妈死前将仅剩的两间房子过户给了元绛,就这现在还是遭到了惦记。
他一个好好的名校高材生,毕业之后活生生的被耗在村里。赚钱的速度,永远赶不上元贵赌博的速度。
许强也不过是元贵众多债主中的一个。
元绛没打算帮元贵还赌债,故而他没接许强的话茬。
许强可不管他接不接,自顾自道:“现在有个机会,可以还了你爸在我这里的欠债。”
他手指点着房子四周,略带嫌弃继续道:“把你家这房子过户给我,咱们的额债就一笔勾销。”
元绛笑了出来,“这房子是我的,元贵欠你钱关我屁事?有事你们找他去,别来找我。”他看起来是什么很孝顺的人吗?他要孝顺的那个人早就因为元贵埋到了地下,他没一刀捅了元贵已经算是客气的。
“对了,你们若是找到元贵麻烦通知一下,让我也补上两刀。”
许强吸了口气,眉毛飞了起来。
“那这事就是没得谈了?”
元绛斩钉截铁:“没得谈。”
“元绛,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几个人冲上来一人一边拖住元绛的胳膊,他早就习以为常,双手下意识抱住脑袋。他们敢动手,他就敢再去警局报警。
只是这一次与以往不同,他身体刚被拖拽开,背后的门就从外面被打开。还没来得及看清,跟来的六七个汉子纷纷躺到了地上。
楚翎按着许强的胸口,将他之前吐的那口唾沫擦干净。
“听了半天我算是听明白了,人家爹欠你们钱,你们找不着人就找他是吗?”他指着元绛,元绛一脸惊讶,楚翎嘴边的蝴蝶结胡子很是得意的翘了翘。
“他爹死了吗你们就找他?没听说人活着就继承遗产的,更何况他还没继承到遗产。”
赌鬼欠的债务元绛本就没有偿还义务,元贵自己跑了,是死是活尚不可知,赌债是否是真的也尚不可知。就为了这个,扰得他不得安宁,楚翎都感觉憋屈。
“你们若再来,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许强缩了缩脖子,胳膊下意识挡住脸。楚翎看起来块头不大,但是下手的力道那是真狠。明明没什么伤,可骨头就是跟钻了心一样的痛。
识时务者为俊杰,面上不显,心下却是将这桩仇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