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一臂粗的红烛硬生生的燃了一夜,陆舒颜亦坐在床边整整一夜,直至天明。
尽管昨晚寒生早已经来替裴词安传过话,让她早些休息,伺候的婢女和嬷嬷也连番劝了几次,可陆舒颜却是动也不肯动,维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势,好似如此这般就能等来裴词安一样。
“姨娘还是起来活动活动吧,一会儿梳洗过后,得先去挽月阁给少夫人请安敬茶才能回来用早膳呢。”
“是啊小姐,您这是第一日进府,万万不能失了礼数。”郑嬷嬷让红豆去打了热水,拧了温热的帕子替陆舒颜沾去脸上的泪。
“词安哥哥怎么能这么狠心!他跟叶芷芙半点情意没有,难道就因为叶家是侯府!”
陆舒颜越想越气不过,紧紧抓着身上的喜服,叫衣裙上的褶皱无论如何都抚不平。
“小姐……”郑嬷嬷无奈的一叹,“如今您已经成了世子的侧室,这‘词安哥哥’以后是不能再叫了。”
看着陆舒颜一脸听不进去的样子,郑嬷嬷虽然叹气,但仍是苦口婆心的劝着,“这里不比家里,没有老爷夫人的宠爱,您若不肯守规矩,日后怕是要更加辛苦。”
更何况二小姐与大小姐本就不睦,如今只怕是针尖儿对麦芒,也不知大小姐能不能不计前嫌护着二小姐,唉!
但既然夫人让她陪着二小姐一同来国公府,看护好二小姐就是她的责任!
郑嬷嬷看着陆舒颜的样子,心中更加坚定。
“凭什么不能叫!”双眼空洞的陆舒颜应是被郑嬷嬷这句话激着了,忽然暴怒道:“他是我的词安哥哥,他就是我的词安哥哥!”
“好好好,我的好小姐,世子是您的词安哥哥。”嬷嬷连声附和着,却在心里连连叹息。
小姐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哟!
莫说小姐,就是连她也以为凭着与世子年幼相识的情意,世子今晚怎么说也会来一趟,即便不留宿,也会安抚一番。
可谁知世子只是派了寒生来!仆从来和他亲自来如何能一样?
也莫怪小姐受不住!
唉……
寒生昨日不仅去了陆舒颜的浣溪院,还去了叶芷芙的曲茗阁。
只是还未走出曲茗阁的院子,就听到屋内连连几声清脆的响动,寒生肉疼的摇了摇头。
虽然他未曾进去,但也知道屋子里的东西价值不菲,就这样碎了,还一连碎了好几个,实在可惜!
若换成银子,不仅够盖一座不错的房子,还能娶媳妇儿呢!
与陆舒颜兀自生着闷气不同,叶芷芙则是将满屋子的东西砸了个彻底,莫说自己的侍婢,就算是一手将她带大的嬷嬷也不敢说话。
唉,小姐自小受侯爷夫人宠爱,哪里被这样冷待过?
可是这对于妾室来说着实不算什么事儿!今儿碰着这事儿就这样,以后还不知怎么闹呢!
苏嬷嬷在心里急得直跺脚,看着时辰,也该叫小姐起床梳洗才是。
他们小姐好就好到这一点,哭也罢闹也罢,出了气就算,但从来不亏待自己,发过脾气,该吃吃,该睡睡。
“小姐、小姐?该起身了。”
“唔,什么时辰了?”叶芷芙揉了揉眼睛,看着满室的红色,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嫁人了。
“世子还是没来吗?”昨晚砸碎一屋子的东西出了气后,终究是累了,连晚膳都没用就睡了。梦中尽是裴词安的温柔相待,把她当宝贝一样的宠着,谁知醒来竟还是这一室冷清。
“世子公务繁忙,说不定今日就……”
“嬷嬷打量着我什么都不懂?男女之事母亲早已教过我!定是被陆舒颜那等货色勾了去!”叶芷芙越想越气,“哼,长得也就那样,谁知道勾男人的手段倒是厉害!等会儿万万不能给她好脸色!”
苏嬷嬷一边应着,赶忙叫了人打了水来,再端来一小盘点心垫垫,只怕待会儿去挽月阁请安时饿坏了她们娇贵的小姐。
“小姐,这凤钗你是万万不能戴。”叶芷芙正挑出一只垂着五条流苏的凤钗,却被苏嬷嬷按住了手。
“凭什么?这凤钗……”
“小姐,您如今是世子的侧室,出了这门,奴才们也只能称呼您‘姨娘’,这凤钗,莫说是侧室,就算是平妻也不能戴。”
凤钗,无论什么样的,除了宫中品级高的娘娘,除了皇宫,也就只能真正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妻能戴。
叶芷芙咬了咬唇,“啪”的一声将凤钗拍在桌上,倒在苏嬷嬷怀里。
“嬷嬷,陆舒容为什么不死?她为什么不死!她生了孩子死了,世子就是我的了!我也不用受这委屈!呜呜呜……”
“唉,小姐,我的好小姐……”苏嬷嬷将叶芷芙搂在怀里不停地拍哄安抚着,虽然这条路是小姐自己选的,可仍是止不住的心疼。
挽月阁
昨日也不知纠缠到几时,陆舒容只觉得浑身软得不像话,却迟迟睁不开眼。
半眯着眼睛,胳膊酸酸软软的,刚用力支起身子,腰间一只铁臂就将她圈了回去。
“喂!”陆舒容话音未落,后背便贴上结实且温热的胸膛。
垂眸看着依旧环绕在她腰间的那只肌肉隆起的手臂,陆舒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这人衣冠楚楚时是一副温润的贵公子模样,很容易能联想到他拿着笔吟诗作画的样子,可谁又能知道衣衫之下竟是这样的强壮,通身似铁,以前在健身房打工时,那些健身教练也不如他这般。
陆舒容忽然面上一热,这大清早的,怎么想到了这个?
正打算拿下他的胳膊,却感到身后男人一翻身,将她半压在身下,懒懒的道:“再睡儿。”
陆舒容忍着面上的热气,咬了咬唇,“你的侧室今儿要来请安的。”
“什么?”裴词安咕哝着,俯身便吻上了她的唇,辗转厮磨之间,睡意也被她的甜蜜驱散了几分。
“我这三日都不用上朝,母亲那边也不必你……”话尚未说完,薄唇便被一根软软的手指按住。
裴词安看着身下娇媚得不像话的女子,只觉得身体里像被吹了气一样又胀又热,却难得的柔软了心间,握着她的手在唇边一下下吻着。
“今日你的两个侧室要来请安,我身为正室赖着床算怎么回事?”陆舒容眉眼一挑,透着些俏皮,“难不成夫君是故意让妾身在你的两个美妾面前出丑?”
“没有的事。”
听着陆舒容如此说,裴词安才想起来。
即便再贪恋此刻的温柔也不能再放肆,拥着陆舒容坐了起来,忍不住再次吻了吻她的唇,才哑着声唤了人进来伺候。
简单的梳洗过后,陆舒容踮着脚尖替裴词安整理前襟。今日不用上朝,所以只以一个简单的白玉冠束发。
“唉!”
“小心些。”
陆舒容脚尖一晃,整个人就要向后栽倒,却被他圈住腰间,稳住了身子。
裴词安向自己怀中一收,让她整个人扑进他怀中,纤若无骨的双手恰恰攀住他的肩头,饱满的唇不自觉的蹭过他的。
陆舒容赶紧捂住唇退后两步,“整、整理好了。”
裴词安却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唇瓣,回味着刚才转瞬即逝的温柔,牵起她的手,“都夫妻了,这点事儿怎么还害羞起来?”
谁像你,没羞没臊的!
想起满身的印记,陆舒容在心里暗啐一声。
“快别闹了。”
裴词安略微勾唇,也不为难她,只随意扫了眼桌上的两个匣子,“这是给她们准备的?”
“嗯。夫君看这些可还行?”
今日她们头回请安,作为正室自然是要赏赐些什么的,虽然赏给侧室的东西不必太金贵,但叶芷芙毕竟出身侯门,所以这东西也不能太寒酸,又不能区别对待。
“你是主母,赏赐给她们什么都行。”裴词安对这种事向来不在意,内宅之事,自然全权交给她就行。
她是他的妻子,男主外女主内,自然是将后宅的权柄尽数交给她,不会干预她的任何决定,亦是作为丈夫对她的信任与宠爱。
本以为她能感受到他的这份心意,谁知没得到半句贴心话,反而换来陆舒容轻哼一声。
“到时她们若跟夫君哭诉妾身小气,夫君可不准上我这儿给她们讨公道。”
裴词安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为夫看起来就这么像宠妾灭妻的人?”
“谁知道呢!”
看着陆舒容轻哼一声,腰肢轻扭,裴词安忽然笑开了来。
他娶了侧室,后面即将要给秦红螺和两个通房名分,他想着容儿必定是不开心的,所以总想着做些什么让她心情好些。
去五味阁也是,昨日和今晨与她厮磨也是,看着陆舒容在他面前难得露出几分娇意,好似有几分像从前,想必自己是做对了吧?
如此想着,便抬步跟上。
二人还未出内寝,霜儿便着急忙慌的闯了进来。
“世子、少夫人,叶姨娘和陆姨娘在门口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