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飞鸟出差后,鳄鱼就住到了他隔壁房,他生活作息也好不到哪去,夏明白好几次起夜见房间灯还亮着,试着敲门进去看一眼,发现他正蹲在电脑桌前琢磨。
“怎么还不睡?”
“虎子那边催我设计图呢,要赶工。”鳄鱼双眼布满血丝,拿起桌上已经冷掉的茶喝了口,夏明白顺着往电脑一瞥,发现有点眼熟。
早些年在铭刻帮忙打下手时阿虎总能变出设计图,难道都是鳄鱼做的吗?
“你弄了多久?”
“嗯?这个啊……好像两天了吧,有空就弄弄,兔崽子临时跟我说明天就要用,所以今晚就得加班赶出来咯。”
“我是问这份工作,一直是你做的吗?”
“不然呢?我倒希望他花点钱找别人包揽这活……”
他一直以为鳄鱼只是在店里帮忙打下手,充当招财猫,没想到还与店里生意息息相关,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夏明白到冰箱里拎出之前买的苹果,洗干净切盘,又温了杯牛奶后端进来放一边。
“你明天不用来店里,好好休息吧,我去睡觉了。”
“哦……”鳄鱼呆呆的看着面前摆得精致漂亮的果盘,等人出去后摸出手机拍下,翻找联系人发过去并贴字。
:深夜福利[美味]
良久后飞鸟拿过手机瞄了一眼,额角青筋抽动,快速编辑文字后丢到一边。
:瞧你那不值钱的样。
临近四点鳄鱼才收工,调好闹钟沾枕就睡,在他还沉浸在美梦中时夏明白已经把买好的早餐放到餐桌,写了张小字条叮嘱热过再吃,即使作息再晚,鳄鱼一般也会赶在九点之前出现,相处几天下来摸熟规律了他就开始买多一份早餐,以免他来的时候空着肚子。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即使夏明白说过今天可以不用来,但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责任,鳄鱼心里涌上一层暖意,吃过早餐草草收拾就往店里赶。
琢心的暖气要比铭刻开得猛,进来没多久鳄鱼就得把外套脱了,光着膀子搞卫生,最近生意还挺红火,不知是不是那些小年轻临近过年拿了压岁钱,都没什么时间坐门口晒太阳,光守在收银台帮忙拿货收钱了。
奇怪的是,居然有不少小姑娘向他搭话,鳄鱼还以为是自个宝刀未老,没谦虚几句,她们就话锋一转指向夏明白。
“大叔叔,你隔壁的大帅哥,他有女朋友了吗?”
大叔叔……他鳄鱼叱咤这一带多年,谁见了不得喊声哥,如今居然被唤作大叔……
他很快调整好心态,眯起双眼:“小姑娘,真想知道啊?”
女生们疯狂点头,鳄鱼嘿嘿一笑:“商业机密,下单再说!”
“啊——”
几位数的价格看得人望而却步,鳄鱼指了指一旁的小牌子:“买不起啊,看看手工定制。”
“大叔你不会坑我们吧……”女生们扫了眼顶着两条花臂的鳄鱼,好似隔着那几道笑褶鱼尾纹嗅到了奸险的味道。
鳄鱼心里一口老血:“信不过我,大帅哥还是死心吧。”
“为什么啊?”
他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因为那是我老婆,你们到底还要色眯眯地看到什么时候呢?”
此话一出效果显着,几个女生逃也似的离开店里,夏明白转头,鳄鱼无辜的眨巴着双眼:“哎呀,她们说太贵了去别家看看。”
“哦。”
看看就走的客户见惯不怪,夏明白捏捏酸胀的脖子,手摸到桌面抓了空,他默默收回手,暗想什么时候已经养成了疲惫之后来杯姜茶?还是已经习惯了飞鸟陪在左右?
其实分别之后他们有通过视频,不过他似乎很忙,常常没说几句就匆匆挂掉。夏明白往后仰头,一旁的鳄鱼手机忽然响了,他瞄了眼信息,是飞鸟发来的。
:泡姜茶,晾一会儿放他右手边。
:什么时候这么孝敬我?
:[擦汗]
臭小子……鳄鱼夺过茶壶挤进后厨里洗干净,丢茶叶切姜片,照着飞鸟发过来的配方比调制,差不多了他倒出一杯照着指示放到右手边,夏明白惊讶的抬头,不知是不是被热气熏出错觉,鳄鱼居然从他眼里看出几分伤感。
不会是触景生情了吧?
“那个……你,你别哭啊。”
“我没哭。”夏明白不禁疑惑,他的表情管理有那么差劲吗?之前也被阿虎误会过,为了避免被误会,他扯出个微笑以示自己很好,不过不知怎地,鳄鱼竟吓得哐哐磕头,急忙跟他道歉自己刚才不该和客人开玩笑说他是他老婆,赶走一单生意,夏明白听得云里雾里,伸手揉揉鳄鱼磕出擦伤的脑门:“疼不疼?”
“不疼。”
还挺抗造。
他从柜子里摸出一片止血贴替他贴好,话音里带着些许无奈:“以后不许这样了,爷爷说随便给人下跪磕头会折寿的。”
鳄鱼盯着夏明白认真的脸庞,以前他是很烦阿虎总花心思在他身上,觉得这家伙不近人情又独来独往,对比起不时为他做贡献的阿虎,夏明白就显得像一头不懂得感恩的白眼狼。
上次相处确实让他有所改观,觉得夏明白有本事让人忍不住对他好,但现在,鳄鱼发现自己居然也开始喜欢他了,不是爱慕之情,而是逐渐理解欣赏起对方为人。
“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比没事板着脸要强多了。”鳄鱼挠挠头,夏明白愣了会儿,觉得自己真是功力见长了,竟能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窘迫。
他又冲鳄鱼笑了笑:“嗯,我会的。”
这个笑明显比刚才要自然许多,鳄鱼看得双眼发直,好一会儿才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飞鸟嘱咐过鳄鱼不少事,例如帮忙泡药浴,尽量帮忙洗碗,吹头发,甚至还有一项陪他看八点狗血黄金档肥皂剧,不过是些稀松平常的小事,在准备好后夏明白却对此尤为抗拒,总是找借口驳回他的好心,鳄鱼甚至觉得,是飞鸟故意让他这么做看他难堪。
原来还担心他会因为打乱生活节奏而无所适从的飞鸟也感到好奇,毕竟这些事自己每天都重复,怎么换成大哥就不行了。
难道自己是特例?
怎么可能。飞鸟自嘲的勾嘴角,安慰炸毛的鳄鱼:“他不要就别做了,正好你也省心些。”
“之前我以为你是一厢情愿啊,现在一看,不会是两情相悦吧?”
“大哥,什么时候你能别那么八婆。”
“个兔崽子,什么八婆,我这是适当的关心!别给我装啊,你那收藏柜里供起来的东西我全看到了,看不出来啊你小子有够闷骚的,连人送你的一条小破布都珍藏……”
“……我挂了。”
鳄鱼那种奇怪的行为夏明白当然猜得到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不能接受,而是总能把某个角度的鳄鱼认成是飞鸟,两兄弟除了性格方面相反,长相还是很相似的,夏明白想过,以后这个年纪的飞鸟看起来估计和鳄鱼相差无几了。
他心里很清楚,再像始终不是飞鸟,顶着一张雷同的脸做出来的事只会让他越发郁闷,内心酸胀,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夏明白想过,有可能是戒断反应,就像以前叶真相过年回家时曾有过这种落寞感,不过当时的自己也没难过得要哭出来。
距离当时与叶真相的约定越来越近,夏明白既期待又害怕,罕见的在前一晚失眠了。整颗心吊在嗓子眼,大脑抑制不住胡思乱想,他走出房里到冰箱拿出吃剩的面包,掰成小块塞嘴里,动静不大,只是伸手到塑料袋里时会发出一点声,不习惯睡觉关门的鳄鱼没多久就被扰醒,以为家中进贼了,提起床头夜灯放慢脚步来到客厅,在见到吃得两边腮帮子鼓起的夏明白时才放松警惕。
“什么情况?没吃饱吗?等着啊哥去给你炒几个菜。”
“不是,”夏明白连忙拉住鳄鱼,“我是失眠,不是饿。”
“失眠?”鳄鱼满脸不可思议,夏明白的睡眠质量他可是见识过的,躺下两分钟不到就睡死了,他居然会失眠?!
“想不开啊?说说呗。”他坐到一旁,手伸向塑料袋里也撕了一角面包。
夏明白迟疑了一下,把心中的疑虑缓缓道来:“明天,我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这将影响到我之后的发展,”
“嗯,工作还是?”
“都有,我已经做好选择了,但想到要对他说出来……”
鳄鱼的脸在微弱的房间灯照射下变幻莫测,好一会儿才说话:“和飞鸟有关系吗?”
“……有。”
“唉——”鳄鱼长叹一声,眉头紧蹙,总是笑容洋溢的脸难得板起,有一瞬间与他记忆中的飞鸟面容重合,夏明白瞪大双眼,眼底有点干涩。
“你要见的是姓叶的那小子吧?别以为我偷摸调查你们啊,飞鸟还在读书时带他来过我家。”
“你俩的感情虽然他没怎么提,但大家基本都略有耳闻,具体怎样我不知道,可我弟弟我还算了解,和你其实也挺像,少说多做的类型,但在更久以前,他不是这样的性子。”
“老妈生他时难产死了,老爸在他八岁那年车祸没了,和他坐同一趟车的飞鸟被抱得很紧,救出来时几乎没受什么伤,哭得特别厉害,但等检查完回家后又一直绷着脸,一句话也不愿意说,医生说他是受太大刺激没缓过来,不交流我怕出事,送去看心理医生他才有反应,边打我边说自己没病,不配合没办法啊,我只好把他接回家照常养着,直到现在他都是这样,话不多表情也不多,还有没有病我也不知道。”
“他跟我不一样,上幼儿园和小学时拿过好多小红花和奖状,老爸还特意留出面墙摆,逢人就炫耀,出车祸之后我一度很担心他变成傻子,毕竟墙壁还有不少位置,总不能这么断了吧?于是我就把钱花在请家教上指望他再拿多点奖回家,他屁股就是坐不定,气跑了好几个老师成天闷房里打游戏,还总缠着我买那些死贵的电脑配件,我当时打好几份兼职存下来的钱都给这臭小子败光了。”
谈到这,鳄鱼摇头笑了几声:“还算争气,我当时给他买了连着几年都抱奖状奖杯回家,我终于放心他没成傻子,之后我对他要求也变了,只要没死没傻,爱玩什么,爱做什么由着他。”
“他总是三分钟热度,坚持喜欢过最久的是游戏,而你,是我见他那么久以来执着过的第二样,我不知道他喜欢你什么,还有过他喜欢你是因为跟游戏一样,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当成通关任务对待的想法。这些天接触下来,我发现好像不是我想的那样。”
“你们都很清楚自己内心需要的是什么,不是吗?”
鳄鱼直视着他,双目摄人心魄,秘密无处可藏,夏明白半张着嘴,良久后重重地点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