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兜圈的两人直到屁股都坐得有些麻木了才选择就近的餐馆解决温饱，周围多数都是三两成群，人多的地方就难免会变成酒局，本就不大的空间逐渐喧闹起来。
叶真相忽然开口：“你想喝吗？”
“啊？”王白锡愣了会儿，收回目光：“你喝不了。”
“我想和你喝。”
“这……”
叶真相的酒量他再清楚不过，撑死两瓶啤酒，绝对会倒，王白锡正要拒绝，没想到就看见他叫住路过的服务员加了一打啤酒。
“一打？”
“喝不下就别勉强，夜还长。”
王白锡咽了口唾沫。
叶真相确实如他所说的一般，酒量比从前要好，两瓶下肚居然都没上脸，反而是王白锡许久没碰酒已经开始上头，迷糊中呢喃：“小孩子不能喝这么多……”
叶真相挑眉，敢情这家伙是把自己认成叶雨了。
他没多言，而是安静地边喝边听他往下说胡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但是笑容没绽开多久，王白锡又突然把脸埋入双手间一言不发，只有身子微微颤动。
叶真相沉默半晌无心再听，把人从座位上捞起打车回家。
明明还算宽敞的车后座因为二人紧挨，好似空间都变得拥挤，他低头用眼睛描摹着对方的眉眼，手指悄然触上他微微蹙起的眉心。
做噩梦了吗？还是你这些年习惯这样了？
他紧了紧怀，跟着皱紧眉头，注视直到回家也未停，只是静静地望。
心中有太多所想时叶真相就会这样，直白说出来的话会让人觉得没有信服力，可是眼神和话语一并带出就不会。
但他不能，重复被拒绝的话没有意义。
喝了太多酒又吃烧烤的缘故，王白锡半夜迷迷糊糊被渴醒，他摁着酸胀的脑袋坐起来冷不防被面前的黑影吓了一跳，直到黑影出声他才缓过神。
“怎么了？”
“渴……”
叶真相起身到客厅倒了杯水，王白锡接过就大口往嘴里灌，全然不顾嘴边有水流溢出，叶真相的注意力终于从他的眉目移向被润湿的嘴唇。
“还是有点渴。”
叶真相二话不说接过杯子。
王白锡瞄了眼床头闹钟，发现居然半夜三点了，他们有在外面呆那么晚才回家吗？可如果不是这么晚回来，叶真相总不会呆在床边一直坐着吧……
不会……吧。
“老叶啊，你，你不去睡吗？”
“我还不困。”
“哦……”
“可以明天车上睡。”
“明，明天？”
正想反问他为什么时王白锡突然记起叶真相说过两天还要离开一趟，他顿时沮丧，眼神肉眼可见地黯淡。
他很想说些什么，做点什么，可是在看到叶真相的脸时心中想法便荡然无存，他已经没勇气再奢求太多。
“白锡，”
他抬头，耳边落入一句话：“你想和我去看看吗？”
王白锡呆愣，反应过来后他立刻抓住叶真相的手，语气都带着急切：“好啊，我去，我现在就收拾。”
叶真相有些讶异他居然答应得那么爽朗，眼看王白锡爬起身利索的抽出行李箱收拾时，万语哽在心头。
出发时二人都无多言，去往西藏的路途很遥远，累了就互相倚靠而眠，醒了就望着窗外的景色聊天解闷。
在路途中，王白锡也曾假想过叶真相在那个地方呆着是为什么，做什么，直到下车后他被领到一条四周高山环绕景色宜人的高速公路旁，踏入一间小木屋，从外看着虽简陋，可里面空间还挺大，添置了许多杂七杂八的家具和形色各异的零件。
其中他只认得出轮胎，大小不一的车轮胎。
王白锡心里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回头欲找叶真相时发现对方此刻正看着他。
“我在这里帮需要的人修车。”
王白锡一时语塞，怔怔的看着他。
“你真了不起。”
“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独自坚持了六年，我想都不敢想的事你又做到了。”
在临近毕业面对他突然的性情大变，剑走偏锋的捡起曾经的爱好势要发展成主业时曾一度令王白锡也感到迷茫。
他可以容忍叶真相的一切改变，但听着周遭亲近的人都为此对他冷眼相对，恶言相向时，他也曾慢下来反思，这真的对吗？
当心中的疑问升起，叶真相就会顶着铺天盖地的不理解打破自己孤陋的认知。
什么是错对？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这么做就去做了。印象中那个固执热情，总能颠覆他想象的少年，即使阅历风霜也依旧璀璨夺目得令他忍不住去靠近，被吸引。
“你不怨我吗？”
“怎么可能埋怨你，”王白锡深吸一口气，抬手摁着酸涩的眼眶。
“我心疼你。”
叶真相心弦一颤，他忽然很想去抱抱王白锡，可是理智遏制住了。
这里地虽小，东西却齐全，除了一些较大的家具摆件是自制的，其余的也不知是他从何处淘来的。
坐车赶回的时候已是黄昏，叶真相带他来屋里放好行李后便搭便车到市里买些日用品和食材。
“你之前都是这样吗？”往返的路上王白锡问。
叶真相点头：“嗯，那附近没地方买，来了就买多点少跑两趟。”
“我能习惯的。”
“我知道你可以。”叶真相朝他露出个很淡的笑容，只是微微勾动唇角，可偏其他五官连带着格外柔和，王白锡匆忙略一眼便瞥过头望窗外。
是夜，叶真相将床上原先铺垫的东西都扯下来丢到一旁，换上他们在市里新买的，铺好后他就把王白锡喊过来让他躺上去。
“暖和吗？”
“暖呀。”
“暖就好。”说完叶真相就把地上的旧被褥捡起一甩，就着床边打地铺。
“你要睡地上？”王白锡彻底傻眼了。
“嗯。”叶真相头也不抬的收拾，躺床上的王白锡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拽起叶真相还抓着被褥的手。
“这怎么行，你也知道这夜里凉还睡地板，一起睡吧。”
叶真相一口回绝：“床小，两个人睡不了，而且我习惯这的气候了。”
“怎么睡不了？大不了……我，我……我们挤挤……”王白锡越说越小声。
叶真相盯着他垂落的脸：“没事的。”
“我不在乎，”
叶真相一愣，听他颤抖的吐出下半句。
“早不在乎了。”
有王白锡这番话在前，叶真相也不再避嫌，大大方方的把人搂到自己怀中，紧闭双眼时不断洗脑自己，怀里这是块棉花。
光看还没太大感触，切身抱着时叶真相才发觉王白锡似乎消瘦了不少，以前他的身材也算壮实那一列，现在都能清晰摸出他背后的骨骼，叶真相皱眉，思绪万千。
他起得很早，屋外天色蒙着层雾色时便醒了，叶真相起早把肉眼可见的灰尘卫生都处理后便去准备吃的了。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还可以含糊点对付着吃，可是，切菜的手忽然滞在半空，不禁回忆起昨天的触觉。
他一刀砍碎手下的骨头，神色自若地将内心烦躁的声音驳回。
养回来就行了。
他在门口剁肉的动静实在吓人，王白锡直接惊醒，这声音导致他刚才做的梦都是被人给追着砍，他惊魂未定的往身边一抓，手抓了空。他环顾一圈陌生的环境，眼睛定格在那小格透进阳光的玻璃窗上。
他慢慢换好鞋打开门，叶真相正好回头往门口瞧。
“嗯？”
王白锡擦掉粘在叶真相脸上的汗珠，外边天气还挺冷，但叶真相却只身穿着条单薄的衬衫，还是短袖那种，王白锡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给他。
“外边风大，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叶真相摇摇头，“刚才那个温度正好，现在有点热了。”
“那你热着吧。”王白锡瞄了眼袋子里的菜：“炖汤啊？”
“嗯。”
王白锡很自觉的退到一边剥玉米，二人就这么并排靠着，谁也没再多言。
在很久以前，他俩只要一起就能很自然的聊到一块，但现在，实在想不出要聊什么，纵使他们曾无话不谈可也禁不住这么多年未见的隔阂。
二人相对平静的吃过一顿饭，接着一人一张椅坐在门前看太阳和来往的车辆。
在切身体会到之前，王白锡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能远离喧嚣独自跑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来生活，直至耳畔呼啸的风刮过，芳草碧连天映入眼帘，王白锡彻底理解了。
这也太他妈爽了。
但叶真相没坐多久便进房子里，他正想扭头问，人很快就出来，抓着的手提电脑放在大腿间打开。
王白锡眉头一皱，探头瞄了眼，没想到叶真相还把屏幕往他这边倾斜。
“那工作辞不掉，没动静老曹三天两头就会来骚扰，得先清出来。”
“你这些年还有跟他联系吗？”
叶真相顿时吃瘪：“我倒想清静，他肯就好了，几十岁的人还搞人肉跟踪那套，不理我这房子都要被掀了去。”
“他……”王白锡惊诧曹之弦居然可以那么有毅力，多年来持之以恒的赖着一个人不放，但叶真相对他的烦躁也不像装的，就连打视频电话时表情都没收敛住。
视频另一头的曹之弦变化很大，在王白锡印象中他还是个剪着寸头贪玩成性的大男孩，再见已是西装革履，满脸容光焕发。
曹之弦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多出来的王白锡身上，他饶有兴致的打量一圈后才开口打招呼。
“这不是王哥嘛，好久没见越来越俊了嘛。”
“哈哈，好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好！我好得不得了，什么时候有空来看看我就更好了。”
叶真相表情淡淡的：“急什么，过几天就回去。”
曹之弦一听顿时坐直，双眼直冒光：“真的啊？你回来？”
“嗯，不过地点不准定酒吧，也不准把你的那些情儿喊出来。”
“包的叶总。”曹之弦飞了个吻，眼神一转：“王哥，还打球吗？”
“呃……很少打了。”
曹之弦意外的挑眉，眯起双眼盯着屏幕里与叶真相对比明显的王白锡，看惯了在外晒得灰头土脸的叶真相，突然屏幕里多出个那么白净的难免挪不开眼。
“没关系，忘了我手把手教你。”
叶真相不耐烦的将光标甩到红色键：“忙你的去。”
“哎你急什么，再聊——”
他丝毫不留面挂断，屏幕另一头的曹之弦欲言又止，被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