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卫青柳下学回来又用过晚饭,就直接去萧湘屋里找她。萧湘正和孙娇翠娥一起说话,见卫青柳过来,孙娇和翠娥就出去了。
给卫青柳倒了茶,萧湘问她有什么事情。卫青柳就说了去庄子上的事。
萧湘下意识觉得不妥,哪有主家出去玩,要把厨子给带上的。又想到或许要给老夫人做饭,就应下了。
过了几天,老夫人安排一行人出城的事情。萧湘才发现,这是把她当客人看待了,觉得不太妥当,就向周管家说了。
周管家却回道:“这是老夫人的安排,我不过是听命行事。姑娘若有疑虑,不如找老夫人说一说。”
萧湘知道周管家做不了主,也就不再追问,一切听周管家安排。
萧湘觉得自己立身正,所以也不理会那些流言。可八卦这种东西,尤其是扯上桃色,就算主家管的再严,也会有下人偷偷嚼上两句。
从卫青柳时不时来找萧湘后,不用听别人如何说的,不认识的下人见到萧湘,都会对同伴意味不明地笑笑。萧湘自己不觉得什么,但她毕竟是萧父的女儿,府上都知晓的。
若叫这种话说多了,抹黑的不止是她的名声,更是萧父的。为此萧湘尽力两点一线,每日认真做事,不给人留话柄。
可这回去庄子上,当萧湘带着孙娇,坐上和卫青柳一样规格的马车时,连孙娇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萧湘有些无奈,道:“只是大小姐照顾而已。”
孙娇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说:“我知道嘛,就是有些奇怪。”
萧湘也很奇怪,和府里绝大多数人一样,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卫青柳突然就和她亲近起来了。说没有人授意,怎么都不可能。
但她知道自己立身正,只能先看看吧。
到了庄子上,周管家给萧湘和孙娇也安排了个客院,又告诉萧湘:“老夫人吩咐了,叫你俩只用陪着大小姐好好玩就成,不用管厨房的事情。”
萧湘十分惊奇,又问是怎么回事。
周管家就说:“老夫人嘱咐,叫你收拾好了,晚上到上房一道吃晚饭,到时候你再问老夫人吧。”
萧湘点点头,不与周管家为难。
到了晚饭的时候,有小丫头来请萧湘过去,自然没有叫上孙娇,孙娇也明白,摆摆手,叫萧湘不用担心。
跟着小丫头到了上房,一众人早就坐在一处了。
见萧湘过来,卫青柳欢快地跑过来,亲亲热热地拉着萧湘的手,叫萧湘挨着她坐下。
萧湘向众人行过礼,才在凳子上落座。
原以为大户人家用饭就像贾府那样,萧湘都做好了尽量食不言的准备,等吃过饭再说这回事。没想到桌上热热闹闹的,像是寻常人家。
老夫人先叫人给萧湘盛了一碗藕汤,道:“听了你家的事情,我心里就十分喜欢你。自你来了后,就总想着叫你一起说话,可府里一事接着一事,怕你不舒坦,就到现在才把你叫过来。都是自家人,你也不用拘束。”
也算解释清楚为何突然叫萧湘过来。
萧湘露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客气道:“我不过是来府上做事而已,哪能担得起您这番话,您这样说实在是折煞我了。”
老夫人脸上满是不赞成的神色,认真说道:“你父亲本是忠烈,又救过子安,侯府怎么厚待你都不为过,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半个女儿了。你凡事都按自己的心意来就好,若想自己做事就安心做着。但心里得明白,关上门,咱们就是一家人。不然老婆子我才是心里难安。”
作为后世人,萧湘并不这么觉得,萧父的功劳是萧父的,不是萧湘能拿来吃一辈子的。以自己的劳动换来报酬,才是萧湘认可的。
还要再说些什么,老夫人就虎着脸打断,说:“若你推辞,就是叫我侯府落个苛待忠烈遗孤的名头,我老婆子就再也不敢吃你做的饭了。”
这话说的太重,杨若禾忙打圆场,温声道:“母亲就是这样耿直,萧姑娘莫恼。母亲一直喜欢萧姑娘的性子,总想关上门和姑娘亲近,但前头事情太多,总耽搁下来。这回得空,就叫姑娘来了,姑娘不必多虑,只当陪柳儿玩了。”
话说长者赐不可辞,且话又说成这样,萧湘只能受下,接过杨若禾的台阶,道:“我不过是市井长大的,没把自己看的太重,觉得在侯府做事已经是莫大荣幸了,又叫老夫人喊过来吃饭,心里惶恐的厉害。既然只是和柳儿一块儿玩,我就安心陪着。只怕哪里礼数没学好,叫大家笑话。”
这算是顺着杨若禾的台阶走下,也略解释自己之前的话。
一番话下来,双方各尽了自己的礼数,表明了主家的亲近,又顾了客人的体面。老夫人又恢复了笑意,乐呵呵地叫萧湘吃饭。
见气氛缓和下来,卫青柳就活泼起来,夹了一块芦笋给萧湘,道:“萧姨尝一尝。庄子上什么都是现摘的,新鲜的很。”
这句“萧姨”又叫萧湘愣了愣,卫青柳捂着嘴巴解释道:“祖母把你看做女儿,可不就是我长辈嘛。我都喊了姨了,你可得给我见面礼啊。”
这话逗笑了萧湘,又在老夫人的眼神下,只能认下这个称呼,就说:“好好好,明儿就给你,不白占你便宜。”
卫青柳眼睛一亮,又叫卫青杨也跟着叫人。卫青杨吃的正香,抬起头跟着姐姐喊人,逗得一屋子人又乐了起来。
吃过饭,众人又坐在一起喝茶。
发酵煮熟的普洱,养胃安神,又不会影响睡眠。
老夫人问萧湘在别院住的如何,萧湘说一切都好。
卫青柳又约萧湘明日到后山玩,萧湘自然应下。
说了会儿话,就回去歇息了。
回到房间,孙娇还没睡,洗漱过坐在窗边软塌上,眼睛亮亮地看着萧湘进来。
这小狗一样的眼神逗笑萧湘,无奈地走过去,道:“问吧。”
孙娇兴奋地跳起来,一口气问了许多:“老夫人叫你做什么去了?晚上吃的什么?有府里做的好吃吗?老夫人和善吗?大夫人如何?”
见孙娇越说越兴奋,萧湘无奈地抬手按住她,一一回道:“老夫人十分和善,念着我父亲的缘故,叫我在侯府不要拘束。晚上吃的是庄子上的时鲜,做的简单,胜在新鲜。明日和大小姐一道玩,你可要一起去?”
这一问,叫孙娇羞怯起来,问:“我可以去吗?”
萧湘点点头,说:“自然可以。你是我朋友,府里不也叫你一起来了吗?这就是把你当我朋友对待了。”
不是以家奴,而是以萧湘的朋友。
孙娇缩着脖子,心里激动万分,眼睛像宝石般明亮,脸颊上满是羞涩的红润,说:“那……那……我会不会给你丢脸啊?”
萧湘笑开,故意开玩笑说:“你我一样是市井长大的,老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这样扭扭捏捏可不像是你了,让我扯一扯你的皮,看底下是不是本人了。”
说着就要去扯孙娇的脸。孙娇忙捂着脸躲开。
两人闹了一会儿,孙娇才放下心来,乖乖去睡了,期待明日。
山中湿气大,炕床砌在窗边,只有冬日才烧起来用,夏日都是睡得架子床。庄子上地方大,给萧湘安排的又是个院子,所以萧湘和孙娇各住一间。
夏日里闷热,厨房更甚。难得不用做饭,山中又凉爽,睡的还是铺了凉席的架子床。晚上开着窗户,凉风徐徐吹来,萧湘裹着薄被,在驱蚊的熏香中睡的香甜。
到了第二天,萧湘和孙娇在房里吃过早饭,卫青柳就带着卫青杨来了。
相互见过礼,卫青柳拉着萧湘道:“祖母和我娘也一块儿去呢,咱们到后山,就顺着小溪走一走,午间就在山上吃些野味。”
萧湘笑着听她说,一边招呼孙娇跟上。
老夫人和杨若禾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几人过来,就出发了。
南山是燕京城南城门口的一座小山,风景秀丽,许多勋贵在这里建有别院。卫家本就在燕京经营百年,又是大俞开国功臣,自然在这里占了一大片的地方。
说是要去后山玩,其实是卫家的庄子。卫家南山别院挨着庄子建的,犹如圈了一片小山头一般。
老夫人带着众人在庄子里,沿着卫家自己挖的蜿蜒小溪,往山上慢慢走。
水中清澈,可见水底斑斓的石头。偶有几条不怕人的小鱼游过,阳光映照着鱼影,在石头上摇摆,别有趣味。
庄子的管家姓刘,跟随在老夫人身边,凡老夫人发问,就恭敬地一一回答。
为了主家游赏,一早就在沿途熏了驱蚊虫蛇蚁的熏香。
众人正走在一片茂密的竹林里,不见一只蜘蛛,夏日里也发出些嫩笋来,老夫人看着喜欢,叫人挖出来两个,叫午饭时做了吃。
萧湘虽生在后世,却最喜欢应季的食物。也是因为年幼贫困时留下的习惯,也是后来吃多了佳肴,才明白顺应时节才是最美味的。
看着挖出来的嫩笋,萧湘眼睛盯着,脑子里已经冒出不少做法。
老夫人看着萧湘直勾勾的眼神,就笑了,说:“萧丫头是想了什么吃法了?这么瞧着?”
萧湘有些不好意思,总不能说自己守孝大半年,有些馋肉了,看着鲜笋,舌尖都泛起腌笃鲜的香味。就换了句话,说:“春冬笋之争由来已久,却少见人说夏笋如何,今天见了有些好奇。”
刘管家点点头,说:“笋本就是时节短暂,春季发的已经够快了,夏天里尤甚。下了雨,一夜间就长的如小儿一般高,吃家自然少些。老奴每天守着,也没见多少正适口的。今日老夫人驾到,就正好碰到这些,可见老夫人果然是福星下凡。”
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叫刘管家说了这么多,萧湘捂着嘴笑了两声,觉得刘管家真是个妙人。
老夫人也被逗笑,拿借力行走的拐杖点了点刘管家,道:“这说的,我哪是福星,就是个笋星啊。”
刘管家忙伏着身子,又讨饶又恭维,说了几句吉祥话。
哄得老夫人大笑,又说了几句,才接着走。
走出了竹林,往前有几棵核桃树,上面正挂着青核桃。老夫人自然认识,看了看,说:“这核桃能吃了。”
卫青杨十分稀奇,问:“这是核桃?核桃怎么长这个样子呢?”
这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杨若禾指着他道:“也是你来的几次都不凑巧,没见过。外面的青皮磕掉,才是你常吃的核桃。”
说着的功夫,老夫人叫刘管家打下来几个,拿着给卫青杨看。
刘管家动作十分利索,因为一路上有许多果树,他就叫人带着摘果子的各色工具。听老夫人吩咐后,拿一根长竿,照着一根树枝打了两三下,就掉下来几个青皮核桃。
捡起核桃,刘管家又拿一柄小刀,动作熟练地剥去青皮,露出里面卫青杨常见的核桃皮。
卫青杨和卫青柳一块儿看着,见此都睁大了眼睛。
刘管家又把核桃敲开,剥出核桃仁,教两人撕去表面的一层皮,吃里面白色的核桃仁。
卫青杨先把剥好的递给老夫人和杨若禾,再是自己尝了一口。他自然吃过鲜核桃,清甜香脆的味道与干核桃格外不同,只是这是他头回亲眼见的,又自己动手剥的,觉得十分惊奇。
萧湘拿了几个,也递给孙娇一些。她十分喜欢清脆多汁的鲜核桃,觉得这才是核桃最好的时节。
见众人都喜欢,刘管家极有眼色地叫人多打下一些,用布兜装着。
吃过核桃,老夫人又带着一行人往前走。
绕过核桃林,看到小溪在这里转了个弯,积了一个水潭,水潭旁是一棵粗壮的无花果树,上面青色的无花果已经裂开,露出里面香甜的果汁。再往旁边,是一个小亭子,建的朴素,融在这片自然里。
老夫人道:“咱们中午就在这里歇吧。”
众人自然应下,跟着的婆子丫头小子们忙去收拾。
小亭是早就清理干净的,又铺上了绣垫,放上茶壶茶盏,一个丫头捧着小炉开始煮茶。
老夫人和杨若禾叫丫头扶着,踩着石阶到小亭里坐下。
卫青柳拉着卫青杨和萧湘,孙娇也跟上,几人凑到水潭边去看。
方才剥核桃,手上留下痕迹,几人搓洗一会儿都没洗掉,刘管家忙说核桃汁难洗,多洗几回才行。
卫青柳有些气恼,蹲在水边不住地搓手。
卫青杨倒是不在意,见丫头往水潭里洒了点心,浮起些大鱼,就拿石头去砸。
水花溅起,正落了卫青柳一身,叫卫青柳气的站起来,也拿石头往卫青杨那边砸。姐弟俩就这么闹起来了。
萧湘不和他们闹,看着清澈的水中交横的水草,忽而心动,对孙娇说:“在屋里养上两条鱼也挺好的,不知道什么鱼好养活。”
孙娇见萧湘盯着鱼目不转睛的样子,故意道:“我看啊,你就养条大鲤鱼,长大了还能红烧了。”
这话叫萧湘气的去推她,两人也闹了一会儿。
见众人玩的热闹,老夫人喝了口茶,对杨若禾说:“你也去玩一玩吧。”
杨若禾捂着嘴巴,笑道:“儿媳都多大的人了,怎能和孩子们闹到一处呢。”
老夫人不赞同,说:“你还不到三十,我看着也是个孩子。瞧萧丫头玩的多开心,她也是柳儿长辈呢,你和她一道玩去。”
“萧姑娘不过十五,我的年纪都够给萧姑娘当娘了。”今日出来走了一圈,赏丛林美景,听鸟语啁啾,总困在套子里的杨若禾也松快许多,说的话都有些打趣。
老夫人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和她多说,抬抬手叫萧湘过来,当着儿媳的面低声在萧湘耳边说了几句。
萧湘看了一眼杨若禾,笑着点点头应下,又走开了。
这副明摆着要算计自己的样子,叫杨若禾失笑,又说老夫人:“您要是想玩,自个儿玩去,哪能这样算计我呢。”
老夫人神在在喝着茶,并不“认罪”,道:“你哪句话听到我算计你了?没的冤枉好人。”
杨若禾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