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萧湘领了命,过去和卫青柳说了几句。卫青柳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最后捂着嘴巴看着自己的母亲偷笑两声。
过了一会儿,杨若禾见萧湘没有动作,又叫老夫人拉着说话,就忘了这事。
谁知卫青杨突然摔了一下,捂着腿喊痛,婆子忙上前查看,卫青杨趴在婆子怀里,痛的直哭。
老夫人惊地站起了身。
杨若禾心里焦急,推开丫头要扶她的手,忙走了过去。哪知道才走过去,一声“我儿”还没呼喊出来,就见卫青杨突然从婆子怀里抬起头,仰着一张笑脸。杨若禾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卫青杨又伸出手,捧着一汪水,道:“娘快看,我抓了只虾!”
这番孩子气又把杨若禾逗乐,点着卫青杨的额头,不知是气是笑。
卫青柳适时凑过来,挨着杨若禾的肩膀撒娇道:“娘,您看水里这鱼多肥,咱们抓上来一条烤着吃吧?”
闻言,卫青杨也抬着头,满是期盼地看着杨若禾。
知道这儿女两个不是要抓鱼,只是想玩水,杨若禾也无可奈何,心道难得出来一趟,就点头容许两人去玩。
卫青杨一个打挺站了起来,兴致勃勃道:“娘,看我给你们抓鱼。”
说着就脱了鞋袜,把裤子捋高,叫婆子扶着就下水了。
卫青柳看的眼热,又求了杨若禾一会儿。叫杨若禾软了心肠,命小子们都退下,这才叫卫青柳也退了鞋袜踩踩水。
潭水清凉,霎时暑气顿消。踩在光滑的鹅卵石上,能感受到水流从脚掌上流过。卫青柳踩了两下,十分开心,又叫萧湘也下水玩。
萧湘早就心动,当即也脱了鞋袜,和孙娇一块儿扶着下水。
头顶本就有树荫遮挡,日光斑驳,又映着水影,布在石头上。折射的水光炫眼,比水边的花草还要夺目,石头上交横的影子随着人走动而摇摆,比水草还要招摇。
这景色叫萧湘痴醉,忍不住弯下身捡了几块石头,上面的花纹各有不同,十分别致。
卫青柳见了,也弯腰捡了几个自己喜欢的,叫丫头捧着去让杨若禾看。
这边卫青杨扑腾了几次,衣摆都湿了,也没抓上来一条鱼,反倒逗着众人大笑。他也不气馁,叫几个丫头和他一起,指挥着合力“围剿”一条大鱼。
鱼儿滑手的很,瞅着空子又溜走了。
有个婆子出了主意,说用石头挡住水潭的出口,鱼儿就被留下。
卫青杨眼睛一亮,又指挥人搬石头去堵。费了好大功夫,才抓到一条小鱼。他得意洋洋地捧着鱼,给杨若禾看。
杨若禾看的眼热,点点头夸了他几句。
卫青杨十分得意,又拿过去叫老夫人看。他跑的急,连鞋子都没穿。
鱼儿捧到老夫人面前时,突然扑腾了几下,卫青杨没抓住,叫鱼儿掉在地上,又忙弯腰去抓。那鱼儿又顽强的很,在地上跳了许多下,才又叫卫青杨抓住。
这又叫众人看了乐子。
卫青杨这下有些羞恼,对那小鱼道:“叫你嚣张一时,一会儿就烤了你。”
他闹腾这一会儿功夫,卫青柳已经捡了许多石头,还在石头下翻了些小虾,惊奇地叫杨若禾一块儿看。
杨若禾哄女儿玩,跟着去看,不一会儿也得了乐趣,和女儿玩到一处。只是偶尔对上萧湘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
她心道,萧姑娘不过十五的年纪,每每碰到,却觉得比自己都沉稳,当真像是平辈一般。
又见萧湘自己玩的也开心,就放下心来。
日头又升起许多,老夫人看了看,就叫婆子们准备饭食。都是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有许多瓜果点心,还用竹筒装了米饭,用腊肉香菇和笋丁炒熟,拌了米,加点水煮上一遍就好,还给萧湘备了一份素的。
卫青杨当真叫人把那条鱼烤了,还是他亲手杀的。不负他练武五年的底子,拿着菜刀,一刀下去叫那鱼身首两处。惊的婆子忙道:“世子爷诶,鱼不是这样杀的。”
婆子话音刚落,那没了脑袋的鱼身又扑腾了两下,吓得卫青杨向后跳了一大步,又惹得众人笑了起来。
卫青柳在摘无花果,有丫头洗过端上来,萧湘吃了一个,唇齿间都是无花果香甜的味道。
另有许多新鲜的瓜果,萧湘一一尝过。果然能呈到老夫人面前的,都是顶好的东西。
见萧湘吃的开心,老夫人点点头,心道出来玩就该有个玩的样子,局促放不开,或是只顾着哄主家开心,都叫人扫兴,这样大大方方的才叫好。
而后老夫人又问萧湘:“你尝这米饭可好?”
萧湘点点头,说:“配菜炒的咸香正好,米饭蒸的软糯,再配上竹子的清香,味道十分可口,后味无穷。”
老夫人笑了,说:“你喜欢就好。”然后又说起来:“说起来也怪,我吃了不少大厨做的饭菜,偏就你做的最合胃口。往常见了荤腥就难受,后来再吃也不觉得了,你是有什么法子不成?”
见老夫人说起这个,萧湘就笑了,放下筷子,道:“您虽好重口,却脾胃虚弱,所以我一开始选的食材都是好消化的。后来加了些开胃的,多是酸辣的菜。”
想了想,又说:“富贵人家多爱吃素,可就算是用肉汤吊出来,素菜也不如荤菜养人。荤素均衡才会身子康健。此外还要加上一些助消化的,如芹菜豆芽芦笋这些。您吃了胃里觉得舒服,才会想接着吃。”
听了这番话,老夫人感慨萧湘用心,说:“难为你费心了。”
萧湘笑道:“原就是受侯爷之托,自然尽自己所能,只是刚巧合您胃口了。”
说到卫时羡,老夫人心思又转了一圈,略试探道:“我这儿子十分孝顺,这点事都叫他时时牵挂。他哪里都好,就是婚嫁的事情叫我头疼。”
说到这个,萧湘又捂着嘴巴笑了,跟着说了句应承话:“哪里还用您头疼,我见许多小姐都瞧着呢,您只管仔细挑就是了。”
想来是之前赏荷宴的事情叫萧湘知道了,老夫人也跟着笑了,大大方方说:“那些看着我们家世功绩的,眼皮太浅。看我儿人才的,我也要挑一挑他们的人才,看来看去,竟没有一个合心意的。”
这话萧湘就不能再接了,就顺着道:“您眼明心亮,定能选到极好的。”
见萧湘无意,老夫人和杨若禾换了个眼神,心里叹口气,心道自己这红线真是难牵。
又说了会儿别的话,卫青柳玩够了走过来,卫青杨也拿着自己烤好的鱼来了,众人自然捧场,都说极好。
又说笑一阵,众人返回别院。
回到客院,孙娇抚着胸口舒了一大口气,见萧湘神色自如地坐下喝茶,孙娇十分佩服,说:“头回和主子们坐一块儿吃东西,真是吓坏我了。”
又走到萧湘旁边坐下,问她:“你都不怕的吗?”
问过又想起来,萧湘早在陵州的时候,就已经和侯爷还有朝廷的大人们来往,自然也不会怕老夫人和大夫人了。
萧湘给孙娇倒了杯茶,对她说:“既然老夫人邀了你我,就是把咱们当客人。你也把自个儿当客人就行,不必想当差的事情。”
孙娇不过十七岁,做的最大胆的事情,就是跟着萧湘来京城。她可没有这样的胆量,想想还是有些后怕。
知道这时候劝说没什么用,萧湘就安慰道:“在我看来,你今日很好,不用担心。”
得到旁人的肯定,孙娇终于放心一些,喝了点水就去歇了。
下午的时候,卫青柳又拉着到正房玩。孙娇自然没有跟上,自己在屋里待着。
卫青柳说要和萧湘玩个文雅的,要下棋赌茶,没想到萧湘说自己不会下棋。卫青柳十分惊奇,也没多想,就道:“原来还有萧姨不会的。”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给卫青柳留下这样的印象,萧湘哭笑不得。
卫青柳兴致起来,要教萧湘下棋,过一把夫子的瘾。萧湘也顺着她,乖乖扮演个学生。
虽然萧湘不过刚学,但她沉得住气又心思敏捷,几局之后,就能和卫青柳各占半壁。这逗得卫青柳胜负心大起。
杨若禾看的明白,知道萧湘在让着卫青柳,捂着嘴巴偷笑,心里又叹道,真是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
老夫人并不给孙女留面子,直接说出来:“你萧姨让着你这个夫子呢,再来两句,你得哭着回去喽。”
卫青柳大惊,放下棋子仔细看了起来。她虽然年幼,但十分聪慧,仔细琢磨就发现了端倪,方才萧湘能乘胜追击时都主动退让,她还以为是因为新手的缘故,这看来,还真是让着自己呢。
卫青柳丢下棋子,有些闷闷不乐,道:“说了好好下棋嘛,干嘛让着我呢。”
“得了便宜还卖乖。”杨若禾笑着拍了拍女儿的头。
众人又笑了一番,见天色暗下来,老夫人着人摆饭。
晚饭果然有早上挖的笋,许是得了嘱咐,是清炒的,萧湘也吃了两口。果然如卫青柳所言,庄子上的厨子虽然手艺一般,但食材实在是新鲜,也并不需要过多烹饪。
众人说说笑笑,老夫人还亲手给萧湘盛了一碗汤。
吃的正酣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请安的声音,老夫人有些迟疑地放下筷子,看向门外。
果然见小丫头掀开竹帘,卫时羡走了进来。
见到屋里的一大桌子人,卫时羡的脚步顿了顿,眼神从萧湘身上划过,站在门口向老夫人行过礼,又向杨若禾行了礼。
众人起身纷纷回礼。
老夫人心里纳闷的很,自己这儿子恨不得泡在公务里。按说南山别院就算快马,来一趟也得大半个时辰,他天天下值晚,哪有空跑这一趟?
忍不住看了一眼萧湘,又见儿子脸上并没有别的神情,老夫人心道许是儿子惦记自己。
卫青杨让了个位置,叫卫时羡挨着老夫人坐下,正巧萧湘坐在老夫人另一边。
卫时羡刚坐下,就先问老夫人今日的行程。
老夫人简单说了,又说:“有老周一路安排,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卫时羡神色自然,接道:“您鲜少外出,儿子没有随行,自然放心不下。”又惹得老夫人嗔怪两句。
卫时羡又问卫青杨:“杨儿玩的可开心?”
卫青杨大力点点头,说:“今早我还下水了,捉了条小鱼,午时烤吃了。”
知道卫青杨并不会泅水,卫时羡就问道:“如何捉的鱼?”
卫青杨先说了婆子出的那个主意,又说是自己亲手抓的时,脸上露出骄傲的表情。卫时羡笑着点点头,夸了他两句。叫卫青杨挺着胸脯,十分开心。
卫时羡又对卫青杨说:“玩归玩,课业也不能落下,每日都得先跟着武师傅和先生学过了,才能出去玩。”
卫家家学的夫子本就是卫时羡特意为卫青杨请的,故而此次来南山别院,夫子也一同来了。
卫青柳的年纪不算小了,明年要请了女夫子,在家里单独教导,故而这次没有为她带夫子来,自有杨若禾教她。
听了这话,卫青杨十分恭敬地点点头,保证自己会以课业为重。
这懂事的模样叫一圈大人十分满意,卫时羡又说:“这里便利,可以跟着学泅水。等我休沐时带你一块儿去玩。”
这叫卫青杨兴奋地扬起脸,看到母亲默许的眼神,才向自己叔父点点头。
卫时羡不好问杨若禾如何,就跳过问了卫青柳。卫青柳多数时都是温婉的模样,一一说自己今日的事情,卫时羡点点头,也夸了两句。
问过一圈,卫时羡才问到萧湘:“萧姑娘安置在哪里?今日可玩的尽兴?”
萧湘说了自己的住处,又夸赞刘管事安排的妥帖,然后看着老夫人道:“还要多谢老夫人捎上我。这里处处别致,真是夏日的好去处。”
老夫人爽朗地笑了笑,说:“谢来谢去的,太见外了。我还说幸好有你陪着柳儿呢。还有我这大儿媳,闷的很,你也多和她玩一玩。”
当着小叔的面这么说,杨若禾有些尴尬,只看着萧湘笑了笑。
萧湘看明白杨若禾的意思,也笑了笑,没有接老夫人这话,不叫话题绕到杨若禾身上,只说:“是柳儿陪我玩的多,不然就显得我像个孩子一样。”
当着卫时羡的面,卫青柳收敛许多,听了这话,只嘟着嘴道:“这是说我是个孩子吗?”
老夫人隔着桌子点了点卫青柳,道:“你可不就是个孩子吗。莫非当自己是个大人了?”
众人又笑开。
吃过饭,卫时羡又带着卫青杨在院子里打拳,卫青柳和萧湘坐在窗边下棋,老夫人和杨若禾在一旁看着。
见外头儿子带着孙子,一套卫家拳法使得虎虎生风,孙子容貌肖似大儿。大儿长得同老侯爷如出一辙,小儿子更像自己一些,但一家人总有些相似的地方。
再看萧湘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坐在软塌上,神情专注地盯着棋盘,偶尔抬起头看眼孙女,那眼神就像看孩子一般。明明是精致的长相,却眉眼间满是比大儿媳还甚的温和,就像此时窗外吹进来的清风,清爽又柔和。
老夫人心里又叹一口气。
杨若禾自然明白婆母的心思,可她本就是孀居的寡嫂,除了平时顺着婆母的心思说上两句,她极少谈论小叔的事情。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如今十分爱惜自己的名声。
但今日的事情她觉得实在是奇怪,往常老夫人察觉不出,但她知道。小叔估计自己不自在,鲜少主动在她在的时候留在老夫人这里,就算指点杨儿武艺,也是带回自己的院子。这就显得今日的特别了。
杨若禾也是从两情相悦过来的,看到小叔叫杨儿站在左边,每回侧着头和杨儿说话时,目光就能瞥到窗边,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不过杨若禾心里有了答案。
众人和乐,老夫人也知道,无论是孀居的大儿媳,还是妙龄的萧湘,儿子都不能相处太久,就早早叫众人回去休息了。
萧湘和杨若禾母子三人的院子挨着,就在正院门口同卫时羡行过礼,而后一道回去了。
卫时羡站在原地看了一眼,也转身回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