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后再没有人来找她们。两人在客栈住了几天,期间去临近的地方都看了看,刻意不去想别的事情,倒也玩的不错。
这天突然来了一队宫人,到客栈的时候萧湘也不在,打听过后就去寻她了。
这队人走后,掌柜心里有些犯嘀咕,一个小二走了过来,低声问:“掌柜的,那两个姑娘到底什么来头?前头靖宁侯府的大小姐来寻一回,这回都来宫里的人了。可别惹什么事吧。”
掌柜的瞪了小二一眼,说:“若惹事,住了这么久怎不见官府来拿?定是贵人,好生招待!”
小二忙点头哈腰,说了一番好话。
听说城外有座小山,这时候山上的叶子都红了,格外好看,萧湘就和孙娇一道去爬山赏秋景。
两人走走停停,半上午时间才爬了一半,坐在半山腰的小亭吃着果子歇息。
这时突然走过来几个人,穿着一样的武将衣服,看到两人忙走过来,一个武将拱了拱手,问道:“可是萧敬之女萧湘?”
萧湘点头,说:“正是。不知您有何贵干?”
武将眼睛一亮,道:“寻了你许久,你且等着,一会儿李公公就来了。”
萧湘也不认识什么李公公,不过有这几个武将挡着,她们也走不出去。孙娇没见过这样的阵势,有些紧张,拉着萧湘的衣服。萧湘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怕。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纪有些大的公公喘着气,叫一个侍卫扶着走上来。看见萧湘,李公公拍着自己的胸口缓了两口气,才说:“哎呦喂,萧姑娘,您可真是叫咱家好找啊。”
萧湘拉着孙娇起身,给李公公让地方,请他坐下。
李公公摆摆手,说:“咱家宣完旨,还要回宫复命呢。请萧姑娘接旨吧。”
萧湘忙和孙娇一起跪下。
李公公清了清喉咙,道:“宣圣上口谕,召萧姑娘进宫面圣。”
萧湘恭敬叩首后,面上露出些不好意思,问李公公:“公公,我回去换身衣服可好?”
爬了半天的山,出了些汗,总不能这样灰扑扑的去见皇帝。李公公点头,说:“还请萧姑娘快些,圣上还等着呢。”
回了客栈换了身颜色还算明亮些的衣服,萧湘就跟着侍卫们和李公公进宫去了。匆忙之间只交代孙娇不必担心她,只管吃完饭歇息就行。
不像安慰孙娇时的镇定,萧湘一路上心里直打鼓,不明白这个朝代的最高统治者为什么突然召见自己。又为何不早早召见,偏她离开侯府后才召。
萧湘又不明白朝堂的事情,以职场的心理去揣测,却又总是往阴暗那一面去想。甩了甩脑袋,不去想那些自己不清楚的事情,萧湘对自己道,或许是东玛找她呢。
进了宫门之后,李公公一路带着她,交代她谨言慎行。萧湘原本还忍不住去瞥这皇宫,听了李公公的话,面上有些红,忙收回眼神,低着头跟着李公公。
走了许久,才到了一处宫殿门前,李公公转过身道:“陛下现下正忙着,叫姑娘在春宁宫先等着。”
春宁宫这个词叫萧湘眼睛闪了闪,忙问:“不知春宁宫住的是哪位娘娘?”
李公公看了萧湘一眼,说:“是和妃娘娘。”
萧湘放下心来,谢过李公公。
两人说话的功夫,守在门口的宫人已经进去禀报过了,请两人进去。
萧湘低着头,进去之后又跟着李公公行礼,却听见一声:“快扶起她。”顺着声音抬头一看,正是东玛,萧湘就笑了。
看到萧湘的笑容,东玛也跟着笑了,叫萧湘坐到自己身边,又叫人给她端茶上点心。
李公公站在一边说着讨巧的话:“萧姑娘一大早就爬山去了,可叫奴才一顿好找,还说这萧姑娘折腾人呢。现在见娘娘终于笑了,奴才这趟就真没白跑。”
东玛正开心呢,抬抬手,叫人赏了李公公。李公公接过赏钱,笑得牙不见眼,又说了一串的吉利话,才说:“娘娘这里的茶,真是圣上和皇后娘娘之外,再寻不到更好的。奴才恨不得天天都来给娘娘请安,喝上一盏。只是奴才还得去复命唉,不能多叨扰了。”
东玛被他逗笑,就说:“来人,给他包上一些。”
李公公又收了一包茶叶,又说了一番讨巧的话,才离去了。东玛这才叫人都下去,和萧湘好好说说话。
萧湘拉着东玛的手,心里也十分激动,面上掩不住的笑意,说:“听是陛下召见,我就在想是不是你找我。果真是你。”
东玛也很开心,说:“还是陛下说的。他说你和靖宁侯闹翻了,要回陵州了。我才知道你来京城了。你怎么都不和我说呢?”
听到这话萧湘就明白了,果然是陛下不愿意因为她,而让东玛和卫时羡有联系,所以才在她离开侯府后才告诉东玛。
见东玛还是那副烂漫的样子,看来在宫里过的还不错,萧湘也就不说这些,只笑了笑,说:“我想着你在宫里,怕给你惹麻烦。”
“这怎么会惹麻烦呢?还是陛下说让你来陪我说话呢。”东玛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又叫萧湘常进宫看她。
听东玛提起皇帝时神色自然,萧湘心里更开心,说:“只要你在宫里过的好就行。我即便不能看到你,心里也会跟着开心。”
知道萧湘惦记自己,东玛就把这半年的事情说来:“自我进宫后,过的都很好。皇后娘娘很和善,陛下也喜欢我,前阵子还带我去狩猎了。”
然后有些羞涩,把手放在肚子上,说:“前两天还把出来有喜了。”
萧湘眼睛随着东玛的手,听了这话目光大亮,抬起头欣喜道:“当真?”
东玛点点头,说:“一个多月了。是去燕山狩猎的时候怀上的,陛下夸我身子壮实,跑了一个月的马都没事。”
皇帝竟然这样夸人,叫萧湘失笑,忽而又想到皇帝无子,皇后更是连个公主都没生出来。握了握东玛的手,萧湘委婉道:“到底你年纪还小,该听太医的话好好养着,可不要太跳脱了。”
东玛点点头,说:“皇后娘娘也这样说的,我心里明白呢。”
然后又把头凑到萧湘耳朵边,低声说:“从前我母妃叫人害过,我知道这些呢。”
萧湘眨了眨眼睛,抿抿嘴巴,职场勾心斗角她看多了,宫斗剧也看了一些,若套过来,想来都是颇多的弯弯绕绕。只是真正牵扯人命,萧湘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就安慰道:“你是女真的公主,就算生了皇子也碍不着谁。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要当心些。”
东玛乖巧地点点头,又侧过头看向窗户,外面一树月季开的正好,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说:“我知道的。若是男孩儿,他这辈子都是个富贵闲王,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会开心。若是女孩儿,也是尊贵的大俞公主,陛下说他也会喜欢的。有陛下和皇后娘娘撑腰,一定会安然生下来的。”
见东玛言语间满是对皇帝的爱恋,但又能明白自己的身份,萧湘也就放心了,又问她怀孕后有什么不适。
东玛就拉着萧湘的手,撒娇道:“没别的不舒服,就是馋你做的饭,你要是能留下一直陪着我,天天给我做饭就好了。”
这孩子气的话,叫萧湘笑了,此时也临近午时,萧湘就说:“馋猫,净说孩子话。我去给你炒两个菜吧。”
东玛摆摆手,说:“我求了陛下,让你陪我住两天,晚饭再做吧。你也累了一上午了,咱们好好坐下来吃些东西。你也尝尝宫里的,没有你说的那样好吃呢。”
想起以前她骗东玛,说世间千万珍稀都在大俞皇宫,萧湘笑开,说:“一个人一个口味,或许你就喜欢我做的。”
东玛知道以前萧湘不过是哄自己,就算大俞有世上所有的珍稀,也是先供着皇帝和皇后的,她也笑开,说:“那你可得好好给我做一些,我才会原谅你。”
萧湘马上拱手,做出讨饶的样子,说:“小的一定伺候好娘娘。”逗得东玛捂着肚子笑开。
又说了会儿话,一个宫人在门口问何时用膳。东玛也饿了,就叫人进来摆饭。
一大桌子美味佳肴刚摆好,两人才坐下,就听见外面有公公尖细的声音,喊道:“皇上驾到!”
东玛忙带着萧湘到门口迎接。
东玛怀有身子,皇帝快走两步将她扶起,拉着她的胳膊问道:“东儿今日如何?”
东玛脸上泛红,说:“都好,有萧姐姐来陪我说话呢。”
说到萧湘,皇帝像是才想起有外人在,就松开了手,顺着东玛的目光看去,见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和宫人跪在一起,就说:“都起来吧。”
就见萧湘站了起来,虽低着头,但可见身姿纤细,侧脸柔美,皇帝心里好奇的很,又说:“你就是萧廷之女萧湘?”
萧湘又屈膝,说:“是。”
皇帝点点头,说:“和妃近日胃口不大好,劳你陪她几天。”
萧湘忙说:“不敢当陛下此言。能陪伴和妃娘娘是臣女之幸。”
皇帝也只是顺口一说,不再费口舌,就对东玛说:“进去用饭吧。”然后就带着一众人进殿。
和东玛一起坐下后,皇帝见萧湘站在一边,就说:“你是和妃的客人,也一道坐下用饭,不必拘谨。”
萧湘谢过,就在宫人的示意下坐在东玛对面。
萧湘心里紧张的很,前世虽然和不少大客户吃过饭,但和一个一言定千万人生死的统治者同桌,还是第一次。
她只听说过陛下还不到三十,没想到看着这么年轻英俊,也难怪东玛三句不离皇帝。她更没想到陛下还挺随和。
见皇帝给东玛夹了一筷子菜,有些无奈,说她:“多吃一些,怎么上个月都没事,偏一把出脉就不好好吃东西了?”
在萧湘面前被这么说,东玛脸上发烫,说:“我吃着呢,您吃您的吧。”
知道她害羞,皇帝也就不再说,自己吃了一会儿,又见东玛放下筷子,就道:“再多吃些。”
东玛撇了撇嘴巴,说:“我就是吃不了了。”
当着萧湘的面,皇帝不好再劝,又吃了些,放下筷子。萧湘也忙跟着放下筷子。
宫人撤下盘子,又端上茶来。
皇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而后放下,又问萧湘:“萧姑娘要回陵州,何日启程?”
萧湘放下茶盏,恭敬道:“约到十一月初了。”
皇帝点点头,又说:“朕着人送你吧,也好叫和妃安心。”
萧湘觉得不大合适,就说:“不敢劳陛下和娘娘费心,臣女已经订下一家镖局,到时又有陵州的叔伯来接,娘娘不必担心。”
见被拒绝了,皇帝也不恼,又说了两句,而后起身对东玛说:“还有些事,就不陪你了,吃过茶就去歇会儿。”
东玛乖乖地应下,送皇帝出去了。
萧湘以为皇帝是喜爱东玛,才会专门抽时间来陪东玛吃个午饭,就在宫人退下后,和东玛打趣了两句。东玛有些羞,就和萧湘闹起来,两人说了会儿话,就一块儿睡了。
皇帝确实也是惦记东玛,毕竟后宫有孕者甚少,叫前头的臣子们天天委婉劝他不要讳疾忌医。虽然东玛是外族人,但也算是证明了他的能力,所以他十分上心,几乎每日都要过来看一看。
不过今日确实有别的目的。
不像前朝的锦衣卫那样离谱,但皇帝也有自己的暗卫,专门探访消息的,臣子们也心知肚明。
得知卫时羡和萧湘像是闹了矛盾,虽然不知具体内容,但是见萧湘搬出靖宁侯府后,卫时羡本就不苟言笑的脸,更是沉的一些。有时候召他来说话,都见他耷拉张脸。
皇帝连猜都不用猜,心里笑得打滚。心道这战星打仗无往不胜,居然折在个小女子这里。皇帝也就有些好奇,这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这才叫萧湘进宫陪东玛,也顺道瞧一瞧。
皇帝本就聪慧,又看人多了,练出惊人的眼力,十中八九都不会看错。他第一眼见萧湘,就知道这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聪明的人不在于让人看着就知道他聪明,而是让人看着舒服。太聪明的叫人提防,太蠢笨的叫人轻视。太冒尖令人厌烦,太低调又入不了人眼。这个年纪的人,太跳脱叫人不信服,太沉稳又显得暮气沉沉。
萧湘刚刚好。
不卑不亢,进退得宜。回话时口齿清晰,不见惧怕,和东玛说话时又笑容生动。即便她礼仪不大好,但落落大方的气质,叫人觉得就该如此。
这些能做到一点就已经很难,萧湘却游刃有余。
和聪明相比,叫皇帝都眼前一亮美貌倒不显的什么了。
见了一回后,皇帝心里更是偷笑,心道怪不得叫卫时羡都折戟,这样的女子可不就难征服吗。
又想起卫时羡单着这么多年,相看了不少都没能成,可见眼光极高。眼光高的人,都很难放手自己看中的东西。
皇帝心想,这下可是有一阵子好戏看了。
满足了好奇心,皇帝心满意足地回到御书房,宣来方才晾在一边的大臣继续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