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蒋郡主如何打算暂且不知,四时居这边一派喜气洋洋的,是孙娇的家人到了。
他们拉着许多家当,在路上走的就慢些,奔波了快一个月,孙娇父母带着她弟弟终于到了京城。
孙娇知道家人近日会到,早早的就盼着了。
前天晚上,孙家人到了京城附近,天色已晚,赶到时城门就落锁了,一行人在外面歇了一晚上。今天一大早就进城了,问过路人,又走了许久,才找到四时居。
这时候快到中午,客人都已经上来,看着雅致的装潢和早早就络绎不绝的客人,孙大娘道:“咱闺女真是出息了。”
看到外头站了许多的人,尤叙忙出来,见年纪大些的夫妻带着一个男孩儿,还跟着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拉着几车的行李,尤叙上前问道:“可是孙大伯一家?”
听到京城的口音,孙大伯有些迟钝,点点头,说:“我是来找我闺女,叫做孙娇,你可认得?”
尤叙忙道:“正是我们东家,您稍等,我去叫孙东家。”说罢叫冬儿跑去和孙娇说一声。
不一会儿孙娇就跑了出来,看到一家人,十分惊喜,围着父母和弟弟转了一圈,在尤叙的提醒下才想起来请他们进去。
把马车先停在角门,孙大伯带着妻儿在厢房坐下,护送他们来的是当初的刘校尉,如今的刘守备派来的几个亲兵,也一块儿在厢房坐下。
正是店里忙的时候,孙娇回到厨房,和众人一块儿先做了凉菜端上,配上些酒叫他们先吃着,然后慢慢上热菜,给看守马车的侍卫也送了些过去。
一行人赶路许久,好不容易才歇下来,吃肉喝酒十分尽兴,待吃完后,店里也差不多没几个客人了。
萧湘留在店里,叫孙娇先带着一行人回宅子,另外叫尤叙招呼侍卫们。
孙娇十分兴奋,带着父母到了自己买的宅子。侍卫们帮忙把行李搬好,又交代说哪些是刘夫人给萧湘的,哪些是萧家叫他们带的。
孙娇诚恳谢过。
宅子太小,尤叙就带着侍卫们到客栈落脚,推辞许久才留下些银钱供侍卫们用,又交代客栈好好招待,把账都记在四时居上。
宅子这边孙娇十分激动,带着父母看过宅子前后,尤其是留给他们的上房,装潢大气古朴,叫孙大娘赞不绝口。
又叫弟弟孙柏看过他的屋子,还有给弟弟买的东西,弟弟也十分开心。
信中早就写过这是她买的宅子,给萧湘留了房间,所以孙父孙母也都知道。
这一番折腾,刚到宅子的福宝就不见踪影了,孙娇兴奋过后去问福宝,孙大娘摆摆手,说:“没事,它通人性呢,就爱往外跑,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到福宝,孙娇说:“萧湘天天盼着福宝呢,还养了个小猫,叫进宝。”
话刚落,就听到院子里有嘶吼的声音,走出去一看,是进宝正对着一只大猫呜呜,十分戒备的样子,大猫没防备有个小猫,从墙上跳下来后被凶了一通,贴着墙根不动,盯着这个小猫看。
萧湘赶来的时候正看到这副景象,笑着过去抱起进宝,道:“这是怎么了?”
孙娇就说:“进宝不认识福宝呢。”
萧湘这才知道那只背上狸花纹的大猫是福宝,大喜,忙绕着要去找福宝。
福宝却不认识她了,躲在孙大娘身后不出来。孙大娘拍了下福宝,道:“你做什么呢?这才是天天给你买虾买肉的主人啊。”
萧湘道:“毕竟一年没见了,不急,我慢慢哄它。”又问他们一路上可顺利。
孙大娘就说:“有刘大人派的人,我们走的官道,一路都太平呢。”说到刘守备,孙大娘又说:“刘夫人还送了许多东西,你萧家的婶娘也捎来一些。”
听了这个萧湘十分开心,又问有没有捎信来。
孙大娘忙去包袱里找,孙大伯适时递上。
萧湘接过,看落款是刘夫人和刘燕都写有,萧族长也写了一封。
临行前刘夫人请孙大娘去了趟守备府,孙大娘头次进官大人家中,吓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没想到刘夫人十分和善,先把信给她,交代孙大娘转交给萧湘,又指着外面的箱子,说都是些什么东西,有些是吃食,虽然是干货,但路上也得注意些。
刘夫人亲和的很,不断叮嘱孙大娘路上小心。孙大娘一开始紧张的很,后来觉得刘夫人就像是邻里一般好脾气,还和刘夫人聊了一些。
孙大娘一边打开箱子给萧湘看,一边讲着去守备府的趣事,逗得众人大笑。
萧湘帮孙大娘把东西摆置好,又一块儿把从陵州带来的东西归置一下,有许多陵州的特产。陵州现在与女真通商,各地的商人都聚在陵州,刘夫人就送来许多稀罕东西。
刘燕说她已经定亲,是陵州通判家的大儿子,明年就要成亲了,盼着萧湘能回去看看她。
萧湘算了算日子,明年四月份萧湘出孝,该回父母坟前祭拜,刘燕三月份出嫁。若是二月回去,待上两个月,也正正好。
萧族长的信就简单许多,先说萧家逢年过节都替萧湘到父母坟前洒扫祭拜过,又叮嘱萧湘在外照顾好自己。
分门别类放好这些东西后,萧湘把刘夫人给的一套鎏金红宝石头面送给孙娇,一个精致的绞丝鎏金银镯送给孙大娘,又挑了些布料送给孙大伯和孙柏。
孙大娘觉得女儿本就受萧湘照顾太多,自己一家又是仰仗萧湘才脱了奴籍,如何都不肯收这些东西。萧湘露出怒意,说:“咱们一个屋檐下过着呢,跟一家人一样,您不收我的东西,就是不愿意我住这儿,我明儿就搬出去。”
孙大娘这才收下。
下午的时候四时居歇业,到了晚上,孙娇带着一家人到隔壁的酒楼吃饭,众人热热闹闹地坐一桌。
孙大伯当了多年的家奴,还惦记着萧湘是官家小姐,又是靖宁侯府座上客,对萧湘十分客气。
孙大娘却是和孙娇一般的直爽性子,拉着萧湘不停地说话,比对孙娇还要上心,道:“我看你那屋朝阳,眼见进三伏天了,叫你大伯在院子上搭上凉棚,到夏天凉快些。”
萧湘点点头,说:“这样极好呢。”
孙大娘又说:“咱们后院能种些菜,你爱吃什么?大娘明儿就去买种子。”
萧湘笑道:“我不挑的,您看这时候能种什么就行。”
孙大娘还要再说些别的,这时候小二端了菜上来,孙柏道:“行啦娘,叫萧姐姐先吃饭吧。”
孙大娘这才止住话头,拿起筷子给萧湘夹菜。
吃过一顿和乐热闹的饭,回到宅子里,孙娇许久没见母亲,要和孙大娘一块儿睡。两人就躺在一块儿说话。
孙娇讲了来到京城后的事情,有些地方说的含糊一些,孙大娘却听得明白,但也不问。
说到店铺开张,有当官的大人,侯府的小姐,甚至还有宫里的娘娘帮忙捧场,孙大娘搂着自己女儿,道:“你真是遇上贵人了。”
孙娇说:“萧湘拿我当朋友,我也就把她当朋友。你和爹说说,萧湘也把自己当一般人,太客气了才会叫她生气。”
“这话说的是,回头我和他说说。”
孙娇又说:“店里没人看着,还得让爹晚上到店里住。”
“这是当然的,跟你爹说一下就成。”
又说了店铺的事情,孙大娘突然问道:“你都十八了,亲事该打算起来了。”
这话题让孙娇有些羞涩,往母亲怀里缩了缩,撒娇喊了声:“娘。”
孙大娘低下头,说:“来京城都一年了,也没遇到顺眼的?你们店还挨着书院呢。”
孙娇不愿意说:“你别说了。”
孙大娘压低声音,问道:“我看你们店里的掌柜,看起来年纪不大,可成亲了?”
孙娇转过身,背对着孙大娘,怎么都不再搭话了。孙大娘自己又说了一会儿,一会儿说尤叙看着也是本分老实,一会儿又说孙娇现在找个正经读书的也行,说了会儿后,见女儿不搭话,也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孙大娘早早起来做了饭,一家子坐在一块儿吃饭。
孙娇看着自己十三岁的弟弟,说:“你在家也闲着,去书院读书吧,转过两条街就有家书院。”
孙柏原本读书就不好,又打小在庄子上跑惯了,不大愿意,低着头不说话。
孙大伯说:“该好好读两年书,以后不管做什么,总得认字不是?”孙大娘也附和。
见此,孙柏知道没自己说话的余地了,就只好同意,又梗着脖子说:“我可不住书院啊!”
半大小子气死人,孙娇敷衍道:“好好好。”
孙大娘又问:“我那天看你们店里忙得很,我也去帮忙吧?”
孙娇就说:“不用,我们都能顾得住,你看好家里就行。”
自己派不上用场,孙大娘只好听女儿的,点点头,又念叨说:“那我今天去买点菜籽,在后头种点青菜。把家里都收拾收拾,从陵州带来的干货也得放好……”
孙娇对孙大伯说:“爹,你晚上去店里住吧?看着店。”
孙大伯自然应下。
孙柏眼睛轱辘一转,说:“姐,我去看店吧。”
孙娇翻了个白眼,说:“你给我读书去。”想起冬儿,又说:“现在在店里住的,是个跟你一般大的小孩儿。人家小小年纪干的活一点不比别人少,就是攒钱读书呢,天天有一点空就背书。你再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孙柏撇撇嘴,说:“什么神童这么厉害,我会会他。”
孙娇敲了下孙柏的头,说:“你可别吧,耽误人家读书。”
孙柏不敢反抗自己姐姐,但眼睛滴溜溜的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萧湘又想起了件事情,对孙大伯说:“大伯,我正有件事想着没人帮忙呢,正好您来了,能帮我看看不?”
孙大伯忙说:“你说,你说。”
萧湘就说:“我一直想着买个庄子,但里头的事儿也不懂,请您帮我看看,再看是买人还是雇人看着好?”
孙大伯点点头,说:“庄子不是店铺,时常看顾不到,还是买人好,我转转给你看看。”
萧湘就笑道:“先谢谢大伯了。”
孙大伯红了脸,摆摆手,说:“嗨,一家人还说这个。”
众人又说了些闲话,萧湘就和孙娇去店里了。孙大伯和孙大娘一道去集市看看,孙柏打着主意要自个儿玩去,人生地不熟的,孙大伯怕他惹祸,就把他一块儿拽走了。
到了店里,众人恭喜过孙娇后,开始一块儿做事。
尤叙和孙娇一块儿收了今天送来的菜。
尤叙问道:“伯父伯母都安置好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孙娇一边记账一边说:“没事,早就把东西准备好了,什么都不缺。”
尤叙点点头,没有再问。
萧湘一边切菜一边对秀儿说:“秀儿,想学我这些手艺不?”
正洗菜的秀儿愣了愣,问道:“学手艺?”
一旁的孙婆子忙用胳膊肘碰了碰秀儿,说:“东家收你做徒弟呢,还不快应下。”
秀儿这才反应过来,忙点头说:“学,学。”
萧湘就笑了,说:“店里生意好,得再扩一些,只我和孙娇可忙不过来。你慢慢学,到时候也能当个大厨。”
秀儿忙应下,又说要给萧湘敬茶。萧湘摆摆手,说:“我不讲那些,你用心学就成。”
店里上下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到了晚上卫时羡过来的时候,见端菜的冬儿都笑的格外灿烂,就问道:“店里今天是有什么好事了?”
冬儿就说:“孙东家家里人来了,大家都高兴呢。”
这事卫时羡自然知道,只是没想到整个店都这样高兴,感叹与家人团聚才是归宿。又想到萧湘孤身一人,看到这样的景象会不会难过,卫时羡手中的筷子停滞了下。
偏巧今日附近有人成亲,这时候燃了烟花,街上的行人看到都纷纷停下脚步,响起些讨论的声音。店中客堂满座,客人们觥筹交错或有低声讨论,或有高声赋诗的,十分热闹。
卫时羡扭过头看着厨房的方向,独自发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