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下了几日停了几日,后来又下了起来。
孙宅里,一家人一起坐在暖暖的炕上,萧湘和孙娇闲着没事,就把账算了。孙柏和冬儿在背书,孙大娘一边纳鞋底一边听着,凡两人一停,孙大娘就一鞋板拍过去,冬儿不需人看着,都是孙柏在挨揍。孙大伯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支了个小炉在烤红薯,香味慢慢散发,惹得孙柏更是一直分神。
小炉上放了铁网,孙大伯把栗子切个十字小口,在火上慢慢烤。捡出来中间烤好的几个,放在盘子上递给孙娇,孙娇又顺手递给萧湘,萧湘忙递给孙大娘先吃,孙大娘嘴上说着客气什么,一边又递给冬儿,说:“正长身体呢,多吃一些。”
冬儿端着转了一圈的烤板栗哭笑不得。孙柏眼巴巴看着,悄悄伸手去摸,孙大娘眼睛都没抬,一鞋板准确无误的落在孙柏手上,道:“书背哪了?”
孙柏缩缩脖子不敢搭话,低下头接着背书。
萧湘和孙娇笑了笑,这时孙大伯又捡出来一盘递过来,孙娇捏着一个栗子剥好往地上一扔,康宝准确地接住,被烫了嘴也舍不得吐,抽着气给吃完。
过了一会儿,孙大娘看时间差不多,放下鞋底,对孙大伯说:“我去做饭了,你看着他俩背书。”
孙大伯摆摆手,算是应下。
这天孙大娘做了锅子,备了许多的菜,洗一下就好,只用煮个汤底就行。孙大娘做了两个锅底,一个是给萧湘做的,用八种珍菌做的菌菇汤,一个是给其他人做的,煮了排骨汤。
蘸料也准备了许多,有家店铺二八酱做的极好,孙大娘特意去买来,还备了酱油,香油,醋等。
四时居最近也上了各种锅子,为此萧湘用牛油做了辣椒牛油底料。孙大娘也备了一些,没放在锅里,谁想吃这个味道的话,可以加一些在蘸料里。
萧湘自己一个小炉子,其他人吃排骨锅。孙大娘买了今天新宰的羊肉,片成片,蘸着二八酱吃着极香。孙柏一边吃着排骨一边往地上丢骨头,康宝蹲在地上吐着舌头等着。福宝吃了孙大娘给它煮的虾,进宝不爱吃虾,孙大娘给它煮了鸡肉,两只猫吃饱蜷在角落叠着脑袋睡觉。
这边侯府也十分热闹。
吴学舟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挂在榜上,虽名次偏后,倒也进了殿试。殿试上出了一道最近的时事题,吴学舟听卫时羡和姜耘讨论过这件事情,结合自己的见解,写了篇十分务实的文章,而后竟被点为第七十八名,得赐进士出身。
吴学舟其实是想到地方上做些事情,但他年纪尚轻,吴家祖父忙寄信来,叫他尽心考朝考。吴学舟也明白自己这时候做官反倒不好,不如在翰林院沉淀几年,便尽心准备朝考。
为此卫时羡寻来大儒给他补学些东西,又上下打点,后来吴学舟便从朝考进了翰林院。
老夫人对此十分欣慰,本意是要吴学舟就此住在侯府,但吴学舟说到底不合适。老夫人也明白,吴家也是百年世家,从前在侯府借读倒没什么,如今选了官,要在京城落脚了,总不好一直借住在别人家。因此老夫人只好叫管家仔细在离皇城近的地方,帮吴学舟买了个一进的宅子。
今日休沐,卫时羡就邀吴学舟到侯府来。这天也是卫青杨的生辰,老夫人就邀了姜耘夫妇。
这几日大雪实在是把卫茴憋坏了,收到帖子就应下。一家人早早的套了马车来了侯府。
打了一上午叶子牌,又用过午饭,卫时羡,姜耘和吴学舟往前面书房去了,姜长禹姜长庚兄弟俩闹着玩雪,卫青柳心里也有些意动,说要抱着姜长龄去看看雪。姜长恭就直接问过老夫人,而后带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
皮猴一样的兄弟俩不一会儿就打闹起来,不一会儿卫青杨也加入。卫青柳原先还抱着龄姐儿看他们打闹,不知谁的雪球飞到她身上,卫青柳就恼了,让嬷嬷抱着龄姐儿,自己也弯腰攒了雪球和他们闹起来。几个孩子闹了一会儿,卫青柳没力气了,就叫住他们一起堆雪人。
老夫人和杨若禾卫茴坐在屋子里,叫人掀开帘子看几个孩子玩。
卫茴心里意动,但她正是月事,只好就罢。
三人就着孩子闲聊一会儿,卫茴才问道:“那郑家表妹定下日子了吗?”
老夫人脸上笑容收敛许多,淡淡地应了一声:“二月初五的好日子。”
卫茴有些欷歔,心道要不是这郑家表妹自己糊涂,哪至于惹的老夫人都不再疼她,匆忙定下亲事出嫁。
原来郑宝珠知道自己不可能嫁到靖宁侯府后,就收了心思,只能盼着孝敬老夫人,好给她配一门好亲事。可也不知道为何,老夫人连请吴姨妈到侯府的次数都少了,更别说见她了,只偶尔叫卫茴带着她和人相看,不过也只相看了两回。
两个都是姜耘手下的军官,一个也算是世家子,但在这京城里,这家世也是有些排不上号,另一个是寒门子,跟着姜耘剿过几次匪,十分勇猛,姜耘很看重。两人如今都在京中任职,是卫茴帮忙牵线的。
但郑宝珠心里不乐意,京城里的职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都叫那些一把胡子的人占着。和郑宝珠差不多年岁大的,能有多高的官职?不过是芝麻大点的官,要她来看,连官身都算不上。她原先可是盼着嫁给卫时羡的,哪能看上这两人呢。
这叫卫茴有些生气,好一阵子没理她。
在京城离得近,万事都能照顾到,郑宝珠家里不靠谱,可若有事,侯府还能给她撑腰。即便现在官职低一些,慢慢提拔就是,再说给她相看的都是有才有德的。卫时羡虽然也在军中多年,但都是在外带兵,对京中年轻军官的了解,当真不如姜耘,所以老夫人才特意请了卫茴说媒,结果郑宝珠都没看上。
卫茴脾气直,就和老夫人说了几句,老夫人也有些气恼,可自己的亲侄女,又有那样的爹娘,她气过之后,又叫卫时羡寻几个在外任职,官职高些,人品好的。
结果这边卫时羡才寻到人,还没来得及和老夫人商量,这边郑宝珠又出了事。
这要说到先前蒋侍郎府上的栖霞郡主要寻萧湘的事不成,反被自己父亲教训。蒋郡主一问便知道,原来是卫时羡给自家父亲告了状,才叫自己好好挨了一回骂。
蒋郡主自小便是掌上明珠,从没受过父亲这般责骂,越想越委屈,又闹了好大一通脾气。她母亲昭庆公主心疼不已,让自己夫君去哄一哄。蒋侍郎能责骂管教女儿,但不能这般对自己的公主妻子,只好耐心将其中道理一一给昭庆公主讲明白。
昭庆公主这才得知自己女儿惹了什么祸端。只是招惹靖宁侯府倒不算什么,只是自己夫君以驸马之身任朝中要职已经是先帝破例,也叫朝中众臣十分盯着蒋家言行。靖宁侯如今也是炙手可热风口浪尖,若自家和他家结亲,陛下又如何想呢?
当初先帝十分疼爱她,也喜爱蒋侍郎的才华,破例让驸马在朝中任职,可到先帝年迈的时候,昭庆公主都看到先帝有时说起这事时露出些后悔之意。开了这个先例,后头就有许多公主郡主看着。自家女儿还能管着,但有些姑姑甚至姑奶奶辈分的公主可叫先帝头疼了一阵。
况且如今可不是父皇在位了,兄弟可没有自己父亲宽容……
昭庆公主明白过来,也不再劝,反而配合丈夫,叫嬷嬷严厉教导蒋郡主。蒋郡主吃了这样的委屈,自然要找人发泄,好一通磋磨给自己出主意的秦云。
秦云不过是在后宅长大的,只见识过这些后宅的事情,哪想到卫时羡竟直接让蒋侍郎管教蒋郡主。她以对付旁家小姐的方法对卫时羡,卫时羡却直接找到父辈们来管教她,如此一力降十会,哪是只能在后宅使手段的闺阁小姐们能应付的。
得知此事后,秦云想到自己那混乱不中用的家,明白自己也没希望了,就将郑宝珠捅了出来,最早这些消息都是郑宝珠告诉她的。
蒋郡主再是蠢钝,也明白过来,郑宝珠想让秦云当枪,秦云又找了她,可真是一个环中环计中计,虽秦云可恨,郑宝珠也不能放过。
这下郑宝珠得罪了两人,秦云最擅使心眼放暗箭,郑宝珠心眼不比她少,总能躲过许多。可蒋郡主不是如此,直来直往挤兑磋磨郑宝珠。蒋郡主也不怕得罪靖宁侯府,一次宴会上,即便有卫茴陪着,蒋郡主也直接叫人把郑宝珠推进水里,虽是深秋,厚实的衣裳沾了水也好好遮着,但大庭广众之下郑宝珠被许多人都瞧见她落汤鸡的样子,狠狠的丢了次脸。
靖宁侯府自然不能忍,卫时羡又寻蒋侍郎说了几次,蒋郡主也恼,就拿郑宝珠暗示人对付萧湘的事情说出来,这下事情大白,靖宁侯府也恼了郑宝珠。
后来老夫人也不管郑家那边怎么说,做主给郑宝珠定了亲,是北疆一城的守备官,正四品的官职,这人年纪大些,妻子去了三年,留下两个孩子,一个七岁,一个四岁。卫时羡见过此人,是个守城良将,善谋断,能管得住郑宝珠。
定下亲事时已经是冬日了,老夫人到底给自己侄女留些面子,将日子定在了年后。
杨若禾不爱走动,带着郑宝珠赴宴、相看之类的事情都是卫茴做的,十分清楚里面这些事情。但既然已经定下,她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只安慰老夫人道:“子安挑选的人,自然才德双全,事情也已经定了,您莫再为此忧心了。”
老夫人叹口气,又点点头。
这时龄姐儿拉着嬷嬷的手走过来,手里捏着一团雪球要给老夫人,老夫人忙接过,笑着夸龄姐儿。卫茴忙跟着凑趣,一屋子人又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