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喝了五天的茶,他们三人便劳心劳累埋头苦干了五天,年轻人啊就是精力旺盛。
“那位前辈研究得真是透彻呀!”
楚韵清按照笔记中记载的方法亲自检验过一遍,感叹道。
“他将这舆图分为风水、星象、字、图四部分单独研究,又杂糅在一起,先不说他哪儿弄来的大乾国地图,光是将国内各地的地图都对了几遍,然后将其整合成一幅,又分几种比例放大成略图再钻研,耐性真好,他甚至把图翻个面再研究一遍。”
“羊皮图也烤过、晒过、用盐水、姜黄浸泡,也没什么字画显出来,摸了一遍也没藏什么东西。”
“此图看着简单,略去了城池地名和森林,仅有山和水,可线索越是简单范围越大,越是难找。”王景澈道。
“从书铺买来到的图纸与羊皮图上描绘的大体一样,羊皮图上咬痕较多,有的直接去了笔画。”
项城闭眼揉了揉眉心,他这些天一直在观摩这两幅地图,看得精神疲劳,“且三百年间,河流改道山地平移,我大乾舆图每十年一换,这里的大多乃五十年前所制,二者相比自然会有众多变化。”
楚韵清撅着嘴点点头,又叹了口气。
“如今保存的最多也就百年前的,三百年河道也许变化极大,可山的大体位置差不多,按理说可凭此在图上找到这个地方,但前辈并没有找到。”
“这不可能是我大乾的舆图,略去小山川,也不是。”
王景澈嗯了声,拿起那地图瞧,“咱们来之前也与子良他俩探寻过,也未曾得出个结果,既不藏字也不藏图,若按星象所指,帝星指向皇宫乾阳殿。”
顿了顿他挑挑眉,轻声道:“有人找过,可惜除了道圣旨并无其它。”
“若此图所绘的山川地貌是真的,或许是他国舆图,或许范围极大。”
三人沉默了会,项城蹙眉道:“周家言此地图乃先人外出游历时在山中迷路,在一山洞中偶得,洞中记载着这羊皮卷中藏有一笔财富之外,并无提供任何线索,如今历时久远,那山洞位置不曾传下来。”
“来时我也曾入图志部翻阅过一些他国舆图,未见与其相似的,这几百年来,他们一直被限制在边境活动,少有人能入我大乾,若说是国外舆图,可能性不大。”
“这样说,那宝藏就在我大乾内咯。”楚韵清一手撑着脸,一手摸着那羊皮卷,触感软烂, 未见起伏。
她轻轻地捧起,走出了药铺,在林月的注视下伸进阳光中,观其影子,暗淡无光,除了被虫蛀过的地方有浅浅的亮印外未见有其他图案。
她将其举过头顶仰头望着地图,除那有些透的柔光和虫蛀的斑光外也无其他异常,在太阳下晒了会,地图也未显字迹。
转身在门口坐下,她看着羊皮图发呆。
剩下二人继续研究图纸,有了前人研究作为借鉴他们也无需从头开始,这大概不是舆图,真正的线索或许藏在图中,他们也许遗漏了什么。
“掌柜的,你可有研究过?”楚韵清扭头看向边喝茶边边看杂书的林月。
林月抬眸看来,“看过几眼,没什么头绪。”
“哦。”
楚韵清点点头,拿起羊皮卷嗅了嗅,一股药味,将其置于双腿上,倚着门看外面零散几个路人走过,忽的,她开口问道。
“掌柜的,你是哪里人呀?”
“庆州人士。”
“庆州?离这儿挺远的,隔着望溯川,若是绕过它得多走半年。”
“嗯。”
“我自幼待在京城未曾出过远门,来这里花了一个多月,这是我走过最远的一次,掌柜的走了那么长的路,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她的语气带着些许羡慕。
“路走得远了离家也远,回去难,离开个两三年都是正常的,有的走着走着就回不去了,走到哪儿便在哪儿歇脚、扎根,江湖人四海为家,只是不是家乡那个家罢了。”
“我们大多时间都花在赶路上,每天要考虑的也是衣食住行,多数时候生活都是单调乏味的,并没有那么多的惊险刺激。”
“是吗!”楚韵清瞪大了眼睛,转过头来道:“我听说的都是些惩奸除恶,为民除害的趣事,武林大会时我也去看了,他们说得很精彩啊,智斗贼匪,擒拿猛虎,赏金人头……”
林月看着她笑了笑,道:“那只是在人前罢了。”
“大多时候是在走山路,没有地方歇息,睡觉时不能睡得沉要防着野兽袭击,吃的也是没一顿饱的,有时还挨饿,肠胃容易出问题,脚都磨出泡来,许多人都生了脚气。”
“若是下雨也没地方躲,身上衣服和包袱都淋湿了,只能穿着等风干,一不小心就生病了,落下病根,老了腰酸背痛。”
“有时候一月都洗不了一次澡,身上一股难闻的臭味,长年穿一件衣服,头发长时间不打理会长虱子跳蚤,在外晒久了皮肤会枯发黄发黑,年纪轻轻就成了四十多岁的老婆子,特别是长得好看的女孩,外面骗子多,一不小心着了道卖给人家做媳妇都是轻的……”
脚气?不洗澡?虱子?变黑?楚韵清听得脸色青白,耳朵似乎受到了污染。
“黑是有挺多黑的,但我在武林大会上也没见他们臭,邋遢,还算干净,也挺有礼貌的,顶多就一股汗味。”
“那是因为太臭太邋遢看门的不让进……”
楚韵清愣了下,问道:“掌柜的,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出来呢?”
“我们啊!闲的吧。”
“……”
之后三人忙活了几天还是没有头绪,图又不是真正的地图,也看不出来藏有什么字和图,羊皮卷又经过一轮摧残,依旧找不出什么问题。
这时,楚韵清提出了个大胆的想法,听得旁边两人一愣。
“或许答案就在这羊皮卷中,我曾听说有种染料是无色的,也没有异味,渗入皮毛后将其烧成灰颜色才会显现出来。”
林月点点头,淡定道:“嗯,那就烧了吧。”
“我真烧了?”
“烧吧。”
“好!”
“断绝后路啊,我们不会被打吧?”王景澈摇着折扇叹息,语气却带着点兴奋。
“走吧,我们去帮忙。”
将羊皮卷拿到后院,由俩人拉着四个角固定以免燃烧时过于卷曲,楚韵清拿着蜡烛直接往羊皮中央燎烧,片刻后便闻到一股头发烧焦味,羊皮表面卷曲变黑,覆盖了图上的墨迹,她移动蜡烛,烧掉一小部分后,便见黑色中出现一小道白痕。
楚韵清喜上眉梢,长呼口气,要是真烧没了却什么也没有她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随着羊皮大范围被烧黑,一幅崭新的山水画出现在众人眼中,群山连绵起伏,峭壁上迎松悬崖,下方,一条小道向前延伸,于拐角消失,于远处出现,尽头是那云雾缭绕的高峰。
“掌柜的你看!”楚韵清扭头看向林月,笑容一绽,如花娇颜。
林月嗯了下,浅笑道了声:“恭喜,你们是宝藏的有缘人。”
“掌柜的说笑了,我们哪是什么有缘人,只是慕名前来而已。”项城将羊皮卷递到林月面前,“这宝藏与我们并无多大干系,使家族延续千年的财富也无从享受,如今图已解,我们便告辞了。”
“掌柜的,项城说得对,这羊皮图是掌柜的,宝藏自然也是掌柜的。”
“我们来这也是玩玩,对宝藏不敢兴趣?”
林月没接,而是笑道:“当初那周家老爷便是道这幅图只卖给有缘人,于是我舅伯买了去,此次我说宝藏属于有缘人,自然也不是说说的,不过是宝藏还是陷阱也未可知,若去的话多带点人安全些。”
“你们忙,我去铺里瞧瞧。”
“哎,掌柜的!”
“掌柜!”
见人转身离开,三人喊了声没喊住。
“来真的?”王景澈道。
“怎么办?”楚韵清道。
“我把它临摹下来。”
项城将其置于桌上,持笔在白纸上临摹那山水画,那白痕一碰就掉,需早点将其画下。
“这座山我曾见过的…”
王景澈看着桌上的画,抱着胳膊折扇抵着下巴苦思。
“凉州境内的长云山脉。”
“掌柜的不会正准备杀人灭口吧?”
楚韵清笑了,“你不是还夸她有魄力?”
“哪能一样。”
“我并未察觉出她有何异样。”项城道:“还是小心为妙。”
楚韵清喝了口茶,咂咂嘴,看着白纸上的画,“京城还要往北,如今九月份,下月就入冬了,大雪封山,去的话等到明年开春好些。”
“你想去?”王景澈挑眉。
楚韵清斜了他一眼,“怎么,你不想?”
“我们自己去怕是不行,若是带人去,他们能信?”
“你爹娘铁定是不信的,我爹就算了,项城你带人吧。”
“行。”
“从京城去怎么也得走三个月,这么一来回也需半年,你爹会放你出来?”
楚韵清瞥了他一眼,哼了声,“他忙着查案没空管我,我偷偷溜走就是。”
“倒不如说你,你爹娘那爆脾气能让你出来?”
王景澈将折扇一合,“啪”的拍在手上,“他们能束缚我的自由,但束缚不了我的心,好男儿志在四方!”
他将折扇往旁边指了指,“定了启程时间,记得提前两个月通知我!”
“太长了,只提前三日。”
“……行吧,三日就三日,项城,到时候接应我一下。”
“这次不行,我若是再帮你,你爹娘便要闹到我家来了。”
“嘶,不够义气还是不是兄弟了…”
“掌柜!”
见人从门外走过,楚韵清叫住了。
林月转身走了进来,道:“怎么了。”
“掌柜的什么时候启程?”
愣了下,林月道:“我舅伯走时便说了,是你们的便是你们的,你们去吧。”
“掌柜的,您不去我们怎么好意思去?”
“图虽是我们解出来的,若没有前辈的研究在前,掌柜允许我烧了这图,这宝藏也找不出来。宝藏自然是掌柜的占大成,掌柜的不拿我们也不敢拿,再说掌柜的和你舅伯舅姑守了这图这么多年,真的不去吗?”楚韵清瞪大眼。
林月眨了下眼,“我们并没守着这图,普宁县清净,走江湖累了便在这歇脚罢了,我林韩两家人丁单薄,在世也不过五人,可享不了这么大的福气。”
“若是你们觉得不好意思,真找着了,送些到铺子来便行。我这么大岁数了就不跟你们折腾了。”
“好吧。”楚韵清点了点头,“我们准备明年二月末启程。”
“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