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子里,陆石头那一句轻描淡写的质疑,就把翠花噎了个够呛:“我说翠花啊,我不在眼皮底下,谁能担保你没捣鼓些啥名堂?”随后他又撂下一句狠话:“下次再让我瞧见,我可不管你了。”
翠花只得深深吸口气,把刚炖好的野鸡肉倒进了猪食桶,决定重头再来。她心里憋着一股火,特意把肉炒得黑乎乎的。
陆石头不知怎地,这次竟没走开,反而站在灶台边,拧巴着眉头,那模样像是能夹死一只蚊子。
“你瞅你那副德行,我不是早就告诉你我不会做饭么?偏要我动手,现在不满意了吧?”翠花瞪着眼睛反驳。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陆石头没搭理她,转身就要走。
翠花见状,心头反倒舒坦了几分。待到饭菜摆上桌,二丫看着满盘子面目全非的食物,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石头哥,我看咱还是请个厨子吧,翠花姐从小被家里宠坏了,哪会干这糙活计呀。”
“之前是我糊涂,没弄明白状况,现在好了,我已经清醒了。翠花也不是外人,咱们不能这么对她。”陆石头没接二丫的话茬,只扔给她俩字:“吃饭。”
他眉心拧成了疙瘩,显然有些不耐烦。二丫吞了口唾沫,指着桌上那堆东西:“可是这,这怎么吃啊?”
“平日里咋吃,现在就咋吃。”陆石头说着,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焦糊的肉塞进嘴里。他知道,翠花炒菜时糖放多了,还搁了几大勺盐,此刻肯定是又苦又咸得难以入口。
按理说,陆石头就算日子再艰难,也不会吃这样的东西。然而,他竟然没吐出来,反而紧锁眉头,强行咀嚼了两下。
紧接着,“咳咳,咳咳!”陆石头一阵猛烈的咳嗽。
二丫忙上前给他拍拍背:“石头哥,你没事吧?”
“咳,没事。”陆石头咳得满脸通红,朝翠花挥挥手,“翠花,给我倒杯水。”
二丫的手指僵在半空,旋即恢复正常,主动提出:“我去倒吧。”
“不用。”陆石头坚持道,“让翠花去,你现在身子虚弱,这些琐事让她来做就好。”
“愣着干啥,快去倒水。”翠花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
一会儿工夫,翠花捧着一杯温开水回到桌前,递给陆石头:“可以了吗?”
陆石头没多言,喝了两口水,继续对付那些难吃的菜肴。几口菜下肚,他的杯子又见底了,可见翠花做的菜有多么难以下咽。他只能一次次喝水,强逼自己往下咽。
“再倒杯水。”陆石头说。
翠花感到纳闷,以前她费尽心思想让陆石头回家尝尝自己做的菜,可婚后好几年,他从不肯给她这个机会。今天她故意把菜炒焦、放盐过多,他竟然还能吃下去?
要是换成从前,她肯定会开心得不得了,但现在,她只觉得这个男人既讨厌又可恨。
她又倒了一杯温开水回来,陆石头接过水杯,再次艰难地进食。
二丫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她放下碗筷,声称没胃口,打算上楼休息。
她走得慢悠悠的,希望陆石头能跟上去,结果一直走到楼梯口,陆石头都没有动一下,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二丫气得牙根痒痒,告诉自己不必急在一时。而陆石头从未像今天这般,一顿饭吃得如此艰难,水却喝了不少。
吃完饭,他冷嘲热讽地说:“这就是你以前天天打电话催我回家吃的东西?”
“你看我现在做得也就这水平。”翠花自嘲道,“所以说陆石头,你以前不回家吃饭是对的,不然早晚被我毒死。”
“行了行了,饭也吃了,你去陪二丫吧,我来刷碗。”翠花不想再听他啰嗦,立刻收拾餐具进了厨房,浑然未觉陆石头的脸色在她提到陪二丫时,阴沉得仿佛能挤出水来。
二丫一晚上都没下楼,陆石头则出了门,因为翠花听见了他的汽车发动声。她躺在床上,全身疼痛难忍,脑瘤晚期带来的头痛让她恶心欲呕,整夜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只能在半夜起身打车去了镇上的诊所取药。
她的药放在宿舍里,不吃根本没法睡觉,为了小儿子和母亲,她必须撑下去。
镇上的诊所灯火通明,尤其到了深夜更是喧闹。这里的医护人员大多认得翠花,所以她在取药的路上一路畅通无阻,唯独在离开时遇到了护士长周阿姨。
“翠花姑娘,你怎么来了?”周阿姨见到她脸上的伤痕,惊讶不已,“陆总不是已经给你打招呼了,让你这几天不用来上班吗?”
“我来拿点东西。”翠花如实相告,“马上回去。”
“你这脸上的伤……”
“没事儿。”翠花打断了她,不愿多谈。
恰巧这时,一辆出租车驶来停下。翠花招手示意,随即乘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