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回到宿舍,疼痛已达到极限,她先服下一次药,这才稍感好转。上了出租车,虽然疼痛仍在,但至少恶心的感觉减轻了许多。
回到村里的小屋,薄伊连煤油灯都没点,就直挺挺地倒在了炕上。
她实在是乏透了,也疲倦至极,药劲一上来,整个人就像被大山压住一般只想合眼入睡。然而,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一个硬邦邦的物件。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酒香,那是刚才被药力冲淡而忽视的气息。
一股危机感陡然袭来,薄伊的思绪瞬间清明。紧接着,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炕上弹坐起来,摸索着去找煤油灯的开关。
“哎哟——”灯光刺眼,男人本能地用手挡住了眼睛。他袒露着上身,衣衫凌乱地扔在地上,一片狼藉,显然是喝了个烂醉如泥。
“陆子成!”薄伊一把把他从炕上拖了起来,“回你自己屋里睡去!”
他怎么会跑到她的这个小小保姆房里来,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就算喝得再醉,他也应该去找宋珊珊才是,怎么跑到她这里来了?
陆子成被她这一嗓子吼醒,费力地睁开眼睛,狭长的眼眸中带着醉意,声音也不复往日的冷漠:“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去镇上的厂子里做工了,你不让我待在家里闲着,让我在春江花月赚足两百万不是吗?”薄伊没告诉她其实是去买抗癌药和止疼片的事,说了也无济于事。当初得知自己得了绝症,第一时间告诉他的时候,却被他一顿冷嘲热讽,不仅挂断了电话,还将她拉黑。
陆子成打量了她一眼,满脸嫌弃地说:“你这样还想出去做工?真是丢人现眼。”
“对啊,就是因为丢人现眼,我才被厂子里辞退了。”薄伊没心思跟他置气,推着他说道:“喝醉了就回自己屋里睡吧,我也要歇了。”
“薄伊,你要赶我走?”陆子成瞪大了眼睛。
“我哪敢赶你?你乐意在我这儿睡就睡吧,不过你现在不清醒,别勉强自己。”薄伊催促着他,“快回去吧,快回去。”
然而陆子成只是静静地盯着她,并没有起身的意思,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即便此刻满是醉意,依然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我饿了。”他开口道。
“我想吃面条。”
“你去做,现在就去做。”
薄伊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仿佛自己是在做梦。是不是药吃得太多,产生了副作用?
陆子成连续说了几句话,薄伊才确定这不是幻觉。
“我自己做的面条不好吃,今晚你已经见识过了。”
“煮一下,放点盐就行了。”
想到陆子成手中握着她唯一的亲人,即使心中万分不愿,薄伊也只能强撑着疲惫,从炕上爬起来,走进灶房给陆子成煮面条:“好好好,那你等着。”
灶房里,水烧得滚烫,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薄伊随手抓了一把面条丢进锅里,面条立刻散开,犹如一朵盛开的花朵。
其实她最擅长的就是煮面条,以前陆子成不在家的日子里,她做的饭菜总是热了又凉、凉了又热,最后全都被她倒进了垃圾桶,然后在深夜里饿得难受,只能默默地给自己煮一碗面条填饱肚子。
然而,一切都回不去了,如今即便是煮一碗面条,她也不想便宜了陆子成,就照他说的,只放了一勺盐。
想了想,一勺盐还是太便宜他了,于是又加了几勺,心里暗自嘀咕:“咸死你!”
“太多了。”话音未落,腰间忽然传来一阵紧绷感,陆子成不知何时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少放点盐,不然会很咸。”
陆子成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薄伊竟毫无察觉。
自从他跟宋珊珊在一起之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过如此亲近的时刻。此刻,薄伊的身体僵硬无比,“我……我不会做饭。”
“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会。”陆子成松开了她,“我来吧。”
兴许这就是人性的软肋吧。
对她多一丝好,她便不由得想起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
就连对某些事,也开始心存幻想,“陆子成,当年你消失的那段日子,究竟发生了啥,怎么回来后,忽然就不待见我了呢?”
“你甭跟我扯什么对我好,是因为我和宋珊珊长得有点像这类屁话,我可不信。”
陆子成默不作声,她瞧着他,他也盯着她。他的眼神深邃得像一口黑井,让人看不穿,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任凭薄伊如何探寻,始终无法触及底部,“你曾经是喜欢过我的,对吧?”
“若不是喜欢我,那次地震时,你怎么会舍身救我?”
陆子成拧紧了眉头,撂下筷子,“我饱了。”
他的情绪显然不佳,这一点薄伊看得出来,因为搁下碗的动静大得出奇,显然是在借此宣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