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重复的声音让世界变得朦胧,薄伊瞧不清楚,却感觉眼泪滚烫地落在她的面庞。
“小依,我是糖糖,我来看你了,你怎么不理我,也不和我说句话?”
薄伊微闭眼又张开,再闭眼再张开。
四周的光影终于明晰起来,姜甜甜含泪的脸庞也渐渐显现。
糖糖,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们很久未相见了,按理说糖糖应当追随唐墨在剧组忙碌才对,怎会出现在她身旁,怎会陪伴在她身边?
她是在做梦吗,还是这一切真的?
姜甜甜的面容渐渐清晰,薄伊终是沙哑唤出她的名字,“糖糖……”
然而因喉结受创,发出的声音仅余粗砾与沙哑,然而姜甜甜还是听到了,她说道,“小依,我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姜甜甜握住她的手,似乎感同身受,泪如泉涌,“小依,你不知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有多可怕。”
“你想象不到我有多么想念你,有多么心痛你,我害怕你永远不再醒来。好在,你醒过来了,小依,我真的怕极了,还好,你还活着。”
有泪点滑落在她的脸颊上,如今她感知到了,这是姜甜甜的泪水,好友的泪水。
许久未见,按理姜甜甜应在剧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薄伊想对姜甜甜开口,但发现连一个字也无法吐出。
泪痕涟涟的姜甜甜说,“小依,对不起,忘了你无法开口。”
“我知道,你一定有好多话想说对吧,写下吧,把这些纸张拿去写。”
之前薄星宇提到过,所以姜甜甜也知道薄伊现在的状况,包含无法言语的问题......
田心如绞,她也曾对陆子成咆哮不止,但是这一切对小瑶而言,却如同秋风扫落叶,无半点用处。这世道何以残忍至此,竟将一条鲜活生命逼至绝望?
小瑶拿起竹笔,墨染糙纸:“田田,大家都说是年儿走了,怎可能?年儿怎会走得如此决绝?”
“他许过我,要一生伴我左右,怎忍心让我孤苦伶仃?还好一切仅如梦幻泡影,没错,这不过是个梦。”
梦境虚妄,一切反转,她才不愿傻傻地深陷其中。
怎奈何,田田看到字迹,眼泪竟如断线珠子般滚落,为何要她这般撕心裂肺地哭泣?
“小瑶。”田田恨自己无用,因为除此之外,她能做的只有抱紧小瑶落泪,“你难受我知道,痛苦也明了,可你需得坚韧。”
这话,这坚韧二字,为何每个人都要对她说?她难道就不能稍许软弱一些?
思绪纷乱,耳边的声音仍在:“小瑶,即便年儿离开了,还有我,大伯大娘,还有星星,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病房里的惨白色调,白惨惨的屋顶、床单、窗帘,一切都映照着病患的苍白,连同小瑶那张憔悴的脸,也显得惨白如纸。“田田,你胡言乱语什么呢?怎能讲年儿不在了?”
“年儿还在,她不舍抛下我的,她不会抛下这个‘妈妈的’,你说是不是?”
“或许你是做了个恶梦呢,我们也同样梦见,但梦总是梦,不是真的。”
“小瑶,我没胡说,你醒来吧。”尽管田田不愿相信年儿已永别世间,那懂事又可爱的宝贝,怎说离开就离开了?
初闻年儿噩耗时,田田同样难以置信。毕竟,年儿尚不足五载,只是个小娃娃,但这却是事实,长痛不若短痛。
何况,她的嘴总是藏不住事,特别是在小瑶面前,许多真相无法遮掩。“小瑶,今日……要安葬年儿了。”
今日,年儿入土为安?
安葬?是的,真的是安葬?
小瑶的手指如冰凉的玉,寒冷从脉络渗透至心房,挤压着,收缩着。
无法抗拒的剧痛,碎片般的记忆在脑海交织拼凑。
是真的,年儿已真的去了,那不是场梦。
那火势汹涌的浓烟滚滚,历历在目。
陆子成舍弃她们母子,挽救他的心上人宋姗姗的情形,她亦记忆犹新。
他对她露出虚假的惋惜,要她节哀顺变。
年儿直至生命的尽头,也未曾得到爸爸的半分宠爱,没等到他的援手,而为心上人,陆子成甚至连头也没回,不曾给儿子一个回眸。
年儿终成了森森白骨,安静躺在阴森的停尸间,全身布满伤痕,除了那未曾玷污的小脸,再也找不到完好的地方,惨状让人不堪入目。
她跳进了冰库,试图陪在孩子身旁,却被陆子成强硬拖出,一次又一次提醒她,年儿已经离开,要学会接受残酷的事实。
就连此时此刻,姜田田也不愿欺骗她,告知这只是一场恶梦。原来,有时候,欺骗自我亦难如登天。
胸膛的痛宛如烈焰狂袭,窒息了呼吸,魂灵在颤抖。“啊——啊——啊——”
她在痛苦的尖叫中挣脱手背的针头,疯狂跌撞,直闯病房,赤脚奔出,只为寻那年儿!
“小瑶!”姜田田追上前,泪水涟涟,“小瑶,稳住自己。”
“年后事大伯他们正在料理,你现在伤重在身,不宜乱动,否则会愈发严重。”
小瑶像是没听见,只顾疾驰向前,疯魔一般,只想逃出这恐怖之地,尽快与年儿相见。
对,她必须要立刻见年儿最后一面,就算是化作灰烬,她也要看最后一眼。
他们怎能如此决断,无视她的意愿,就定下了年儿的安葬之期?她是年儿的妈妈,他们何以不先询问她就将年儿草草埋葬?
年儿会寂寞的,他会感到害怕和孤独。
可她还未逃至楼下,萧逸轩挡住了去路,“薄小姐,陆总吩咐不得让你离院。”
虽然是公事公办,但眼中难掩同情之情。
萧逸轩看着悲痛万分的薄小瑶,不由得觉得她可怜。更何况,她刚刚痛失孩儿。
失子之苦,并非每个人都扛得住。
果然,小瑶愤怒地推向他,歇斯底里的尖叫:“啊——啊——”
滚,别阻挡我,给我让开!!
萧逸轩无法反抗,也不愿放任她离开,陆子成已下了严令,违者恐将丢掉饭碗,“薄小姐,请体谅打工之人,我只服从指令,无法答应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