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的沉默在柳嬷嬷的眼里早已不足为奇。
自从少爷走了,小姐就仿佛丢了魂魄般失魂落魄,开口说话的日子更是稀罕。
她不说、不哭,只是一遍遍摩挲着少爷遗留的画作,整宿整宿无法入睡。柳嬷嬷瞧在心里,无一日不是锥心的疼。
柳儿的脚下伸出被褥,裸露的双脚因未穿鞋而沾满泥土,柳嬷嬷见状立刻准备了温水,轻柔地擦拭她的脚丫,接着小心地给她盖上被子。
“最近天凉了,得好好盖着被子,小姐别受寒了。”
柳儿沉默不答,但从这一刻开始,大家惊讶地发觉她似乎在慢慢好转。
虽仍沉默寡言,可她不再逃避治疗,有时甚至主动合作,家中的每一个人都为她细微的变化欢欣鼓舞,相信她终有一天能挣脱哀伤的桎梏,回归正常的生活。
尤其是薄太太,心中最为宽慰,薄星星也打算提前搬家的计划。他们已经与全家达成共识,待柳儿完全康复后,就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因为他们认定,提及搬家,柳儿才会有所触动,日渐恢复。他们都认为,这全然是搬家带来的效果。
吕子诚依旧每天都来找柳儿,起先薄家人并不欢迎,甚至试图赶他走,但他每日如期而至,风雨无阻。后来,众人无可奈何地接受这个现实,毕竟等柳儿出院,全家就离开南城,那时眼不见,自然心不烦,现在这段时光便让他去吧。
何况柳儿还用刀刺伤了吕子诚,差一点要了他的命。他们害怕触怒了吕子诚,若让他借此再送柳儿入狱,也只能默默承受了。
吕子诚这日又来到了病房,手里拿着一捧花,香气飘散在空气里。他没理会柳儿是否理他,径直忙碌起来,为病房添水插花,一如往常与柳儿交谈:“大夫跟我说,你现在都很积极接受治疗。”
“积极治疗挺好,这样,你很快就能康复了。”
柳儿坐于病床,遥望着窗外,眼神空洞,没望吕子诚一眼。
吕子诚插好花,坐在她身旁,他的腹部伤势仍未痊愈,隐隐透出血渍。“想吃中餐吗?我吩咐厨师准备。”
柳儿沉默依旧,柳嬷嬷悄然退出门口,守护着小姐。吕子诚接着问:“要喝点汤还是粥呢?或者换个口味?”
“你喜欢吃辣的,要不要做点川菜?”
吕子诚似乎耐心十足,然而柳儿保持静默。
病房随即陷入了寂静,唯有窗外出风拍窗的声音,伴随着雨声滴滴答答地下落。
许久,吕子诚再次开口:“那就吃川菜吧,我现在就去安排。”
柳儿感到荒谬,真不知道吕子诚到底想要怎样。按理说,他应该陪伴心爱的未婚妻宋姗姗才是,为何每日都要出现在她眼前?
那些时光,不就是她跟宋姗姗有一点矛盾,他都无条件地偏向宋姗姗,一次又一次地冷漠待她,伤害她?现在,他又要故作姿态地关心?
那次大火,宋姗珊一呼喊他,明明就走到他们面前,他却不假思索地选择抛弃母子二人,去救宋姗珊。如今,年年已经不在,他们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他又来演哪出戏?
吕子诚如今的举动,就算真是因为薄年的离去寻求补偿,柳儿也毫不感动,只觉作呕。看到他这副嘴脸,连一刻都无法忍受。
此刻,他竟然紧紧抓住她的手,说出了更为过分的话。
“柳儿,我们复婚吧。”
“我后悔当初跟你离婚。”
吕子诚的声音带上了哽咽,而柳儿只觉肠胃翻腾。
太厌恶了,她从未料到曾经最爱的少年如今竟能令她如此反胃。
她奋力抽回手,从床上跃起,没有片刻停留地冲进厕所,哇的一声呕吐起来,把五脏六腑都翻涌而出。
柳嬷嬷飞奔进厕所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好好地怎么吐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柳儿勉强摇头,不需要医生,全是因吕子诚让她恶心。想到此,又是一阵狂涌的呕吐,柳嬷嬷慌忙蹲下,轻轻拍抚她的背部以缓解不适。
听着厕所传来的呕吐声,吕子诚的眼神愈发暗淡,嘴角悄然下垂。
“我明白了。”他的声音在昏黄的病房中冰凉落地。
身影中透露出难以言喻的孤独,半个脸部淹没在阴影之中。
不多时,他独自黯然离开了病房。
时间流转,十余日后,柳儿终于康复,薄夫人为她亲自接出院。回到家,一家人收拾行李,神色都满是欣喜,与她商议着明天便搬家。
近日气候始终灰蒙,柳儿拉开窗户,手掌感受着冰冷的雨水,一丝丝寒意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