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的葬礼也是这样的蒙蒙细雨,他在那个寒冷的阴天离去了。
“哎呀,小姐。”柳嬷嬷见状,连忙拉拢窗户,递出手帕为她擦拭,“刚出院,身体虚弱呢,不能再受寒了。”
柳儿轻轻合上眼,没有出声,也不再任性地去承接那些自空中落下的雨水。
\"阿妹,你瞧瞧这些衣物,是要带着的,从前你可喜欢这些了。\"柳娘在屋角呼唤道。
终于,柳儿有所动静,她在案几上寻了一方素纸,挥笔写下一行字,随即扬起,“唉......”
听到她的轻呼,众人都齐齐转目而来,只看见纸片上赫然写着大大的五个字,“我不愿离乡。”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原本还以为柳儿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满是忧伤的江南小城,谁料,此刻的她却道出了这样的答案?
柳娘心中疑惑,“为何?阿妹?”
柳儿接着在纸上写道,“因年年仍守在这里,我不舍得他孤零。”
\"他一人,必然落寞无比。\"
提起年年,众人再次陷入愁绪中,更甚的是对柳儿的心疼。
一时沉默,无人知如何言语,也不知如何劝慰,他们曾想柳儿已经康复,原来心底始终记挂着年年。他们不能强求她遗忘,她的心境稍稍平复,怎敢再去触碰伤疤。
柳娘还是选择了理解和尊重,“也好。”
\"那么不走了。\"
\"阿妹,我们都不会离开,都会陪你,陪在年年身旁。\"
泪光盈盈,柳儿写下,“感谢。”
柳娘佯怒道,“一家人,讲什么客套!你啊。”
她轻轻触碰柳儿的额角,紧搂着她,“阿妹,任何时候,母亲只望你明白,你的世界里还有我们,还有家人,知晓么?”
柳儿舔舔干涩的唇,轻点头应诺。
原先整理打包的物品一一被归还原处。
所有人都尊重柳儿的决定,留在了小城,留在柳府。在往后的时光里,多数时分,柳儿与柳娘一同耕种花卉,逗弄小猫,驾车出行散心,家人则随侍在侧。
他们伴在柳儿身边,陪伴她渐渐复元,消释她的伤痛。偶尔,他们会陪她一同去探望长眠于墓园的年年。
较之以前,柳儿撕心裂肺,恨不得与年年一同消逝的模样,此时她已明显宁静许多,仅是偶尔默默落泪,再无过激举止。与家人交流时,柳儿不再沉寂无语,有心事便写在本子上,以这种方式与他们对话。
日复一日,人们察觉,柳儿脸上渐渐有了笑意,眼角微弯,笑容甘甜,不再是哀痛的傀儡,选择接纳生活中的美好,以最佳的姿态面对家人的关爱。
家人逐渐对她放下担忧,至少不必如同出院初期般,有人时刻守在她身边以防万一。如今,他们放心她单独外出,甚至结交朋友一起逛集市。
这天,柳儿驾车出门,柳娘站立门口,望着驶去的车影,心口一紧,仿佛有种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捂着胸口,她略显痛苦地微弯腰背,刘嬷嬷察觉异常,“夫人,您怎么了?”
“刘嬷嬷,”柳娘不安地道,“我的心有些不适,不知何故,很是担忧阿妹,不会有事吧?”
“夫人放心,这一段时间,我们都陪在小姐身旁,她已走出了痛苦,彻底恢复了,你看,这些回小姐出游后不都欢喜归来?”
“所以啊,小姐出去散散心挺好,夫人无需太过焦虑。”
一番话点醒柳娘,毕竟柳儿每次出游归来,心情总是颇好。不能总是困她于家中,那样只会适得其反,“说的是,刘嬷嬷。”
“那好,我去帮您扶进房间休息。”
“行,咱们走吧。”
刘嬷嬷已上前搀扶着她。一同走进屋内,柳娘在房门关上前,终究还是瞥了一眼门外。
柳儿的车早已驶远,只留下一片空白。
入午后,天空阴郁沉闷,乌云滚滚,不久,雨滴纷纷洒下。
柳娘坐于庭廊,看着窗外的雨,渐渐心烦意乱。“刘嬷嬷,打个电话给小姐,让她回来罢。”
“下雨了,别在外面太久。”
“好,这就去。”刘嬷嬷拿出手机拨打柳儿的号码。
\"滴滴滴滴......\"
\"您拨打的电话暂未能接通,Sorry......\"
电话那一头回荡着冷冰冰的提示音。
再次拨打,结果依旧如此,此时连刘嬷嬷都开始焦虑,“夫人,小姐不接电话。”
从医院回来这么久,尚属首次发生不接电话的情形。
柳娘越发惊慌,唇角颤抖不已,“让我试试,自己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