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沉重的铁门轰然开启,一缕微弱的光线穿透狭窄的缝隙,照在何心隐脸上。
他被两名锦衣卫押解着,步入了一间光线昏暗却带着一扇小窗的牢房。窗棂之外,是自由的天际,而他却即将在这里,书写一场不同寻常的“救赎”。
王敬则紧随其后,步伐稳健,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挥手示意手下将文房四宝置于木桌之上,随即亲自上前,为何心隐解开沉重的枷锁,冷冷道:“何先生,请吧,把你的党徒名单都写出来。”
何心隐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颈,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仿佛这牢狱之灾于他而言,不过是场考验。他拿起笔,墨色在宣纸上缓缓铺展,一个个名字跃然纸上:“颜山农、罗汝、胡文……”
“等等!”王敬念到胡文时,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颜山农不是你的老师吗?你怎会……”
“那又如何”何心隐语气坚定,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道学已病入膏肓,需以雷霆手段治之。我若不言,谁来唤醒这沉睡的灵魂?”
王敬闻言,嘴角抽搐,心中暗自佩服这读书人的“狠辣”。他冷笑一声:“你们读书人狠起来,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不过,你确定这些名字都是真的?”
“句句属实,绝无虚言。”何心隐笔锋不停,甚至加上了徐琨的名字,引得王敬再次惊呼。
“徐老先生的二公子也是你口中的奸党?”王敬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
“非是小民罗织罪名,实则是他们自身行为有悖圣道。”何心隐抬头,目光直视王敬,“缇帅不必忧虑,一切皆有我亲笔为证,您不过是执行圣意罢了。”
胡文与王意在会馆的角落里紧急商议,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因这份紧迫而凝固。
王意听完胡文的叙述,眉头紧锁,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事不宜迟,我带你去见张四维侍郎。他与徐家交情匪浅,又是张江陵的心腹,或许能为我们争取一线生机。”
胡文感激地点了点头,两人迅速起身,步伐中带着不容迟疑的坚定。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他们刚踏出会馆门槛,一队锦衣卫缇骑便如鬼魅般出现在眼前,领头的是位面容冷峻的总旗官许元。
“可有一个叫胡文的来了这里?”许元的声音冰冷而直接,仿佛能穿透人心。
王意心中一凛,但面上却故作镇定,他迅速转身,手指向随从,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是他!他刚刚向我介绍了他的姓名,但我之前并不认识他。”
胡文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诧异地看了王意一眼,那眼神中既有不解也有感激。
他知道,王意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尽管这种保护可能只是暂时的。
“把他们三人带走!”许元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对着王意和胡文以及一旁不明所以的随从。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束手就擒之时,许元却话锋一转,只下令将胡文一人带走,仿佛是在玩弄一场权力的游戏。
“为何只抓我一人?”胡文质问,声音虽颤却不失威严。
许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满是玩味:“只因你名字上了某人的黑名单,至于为何,到了锦衣卫衙门,你自然会知道。”
王意见状,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其他锦衣卫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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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被重重掷于冰冷的石板上,与地面的撞击声在诏狱的阴冷空气中回荡,仿佛连空气都在嘲笑他的无助。
王意紧随其后,怒目圆睁,对着悠然自得的何心隐狂喷唾沫:“何心隐,你这伪君子!我们何曾对不起你,你却将我们推入这万劫不复之地!”
何心隐微微抬头,烛光摇曳中,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二位稍安勿躁,我这番作为,实则是为救你们于水火。”
胡文闻言,怒极反笑:“救我们?用我们的命换你的荣华富贵?何心隐,你真是太天真了!”
然而,何心隐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高深莫测,几分无奈,还有几分对老友不解的淡淡哀愁。
“辰和兄,你我相交多年,你可知我何心隐何时做过背信弃义之事?今日之举,实乃迫不得已,更是为了你我,乃至天下苍生之未来。”何心隐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直击人心。
胡文闻言,冷笑一声:“未来?你所谓的未来,就是牺牲朋友,换取自己的一时安稳?这样的未来,我胡文宁可不要!”
“非也非也。”何心隐轻轻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我所求的未来,是一个没有阶级壁垒,人人平等,华夷共融的世界。
而这一切,必须从我们自身开始改变,从我们的思想,从我们的道学开始。”
他站起身,走到牢房的铁栏前,望着窗外狭小的天空,继续说道:“你可知,为何我会主动入狱?因为这里,是离权力中心最近,也最能看到真相的地方。
我要用我的方式,揭露那些隐藏在光鲜背后的黑暗,唤醒那些沉睡的心灵。”
胡文愣住了,他从未见过何心隐如此认真,如此决绝。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何心隐,一个为了理想不惜一切的斗士。
“可你这样做,值得吗?”胡文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内心的愤怒逐渐被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值得。”何心隐转过身,目光如炬,“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人们会理解我的选择,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美好的明天。
到那时,你我今日所受之苦,都将化作推动时代进步的力量。”
何心隐的话语如同夏日骤雨,骤然间让整个房间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他放下茶杯,眼神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仿佛每一句话都是对王意和胡文灵魂的拷问。
“王相公,你此刻的迷茫,我岂能不知?昔日你对我道学之敬仰,如同星辰对月之向往。
但世道变迁,学问亦需与时俱进。今日之我,非昔日之我,我之道学,亦非旧日之道学。
你我皆需摒弃偏见,共赴新知之旅。”何心隐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自嘲,几分坚定,让人不禁动容。
王意闻言,脸色由懵转为复杂,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何心隐所言非虚,但心中的那份对旧日道学的眷恋,却如同老树盘根,难以轻易割舍。
而胡文,则是脸色铁青,他紧握双拳,试图压抑内心的愤怒与不甘。“何先生此言差矣!阳明先生之学,讲究知行合一,致良知于天下。
我敬张江陵,乃因其治国有方,利国利民。学问之道,本就多元,何必一概而论?”胡文的声音虽不高亢,却字字铿锵,透露出不容小觑的力量。
何心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仿佛看穿了胡文的倔强与坚持。“哈哈,好一个知行合一!胡兄啊胡兄,你可知张江陵的‘知行合一’与我等追求的,却是大相径庭?
他的‘行’,是权谋之术,是手段之利;而我们的‘行’,是心怀天下,是良知之光。这其中的差别,你若能悟透,方不负阳明先生之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