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有约定俗成的规矩,首辅去位三日以后,次辅便可把座位从右边移到左边。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愣,随即心中明了——这哪是简单的查看椅子,分明是对吕调阳乃至整个内阁的一次赤裸裸的挑衅与警告!
张四维站在吕调阳身后,心中暗叹,脸上却是一片复杂之色,他深知,今日之事,已非简单的权力斗争,而是皇帝对张居正态度的直接体现。
吕调阳面色如常,内心却已翻江倒海,他深知郑阳的举动背后是皇帝的意志,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轻易屈服。
他轻轻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自己则静待郑阳的“检查”。
郑阳步入内阁深处,一番“查看”后,带着满意的笑容走出,对着众人说道:“好了,诸位可以散了。
记住,咱们都是吃皇粮的,得对得起那份俸禄,别整天想着串门子,忘了自己的本分。”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却也透露出对官场风气的深深不满。
说罢,郑阳一甩拂尘,大步流星地离去,留下一室愕然的官员。
吕调阳见状,轻叹一声,挥手道:“都散了吧,张阁老之事,我们更应同心协力,共度难关。”
言罢,他率先转身离开,背影显得格外沉重。
此事迅速在京城官场传开,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了广泛的震动。
然而,与以往的反弹不同,此次更多的是一种观望与沉默。
官员们心中暗自揣测,皇帝对张居正的态度究竟如何?这场权力斗争的最终走向又将如何?
次日清晨,
紫禁城的阳光似乎比往日更加刺眼,预示着即将上演的一场政治风暴。
皇帝的一纸圣旨,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波澜。
内阁之中,吕调阳与张四维相对而坐,两人的眼神中既有默契也有紧张。
吕调阳轻捋胡须,率先开口:“元辅丁忧之事,你我身为同僚,自当尽力挽留。
今日便上请夺情折,如何?”
张四维点头应和,语气坚定:“正是,大明正值多事之秋,张阁老岂能轻易离去?我等即刻草拟奏章,呈于御前。”
两人迅速拟就请夺情折,字里行间透露出对张居正的敬重与对国家未来的忧虑。
这份奏章一出,立刻在朝野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议论纷纷,等待着吏部尚书的反应。
然而,吏部尚书宋纁的府邸内,却是一片沉寂。
他独自坐在书房,手中紧握着那份圣旨,眉头紧锁。
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似乎也在提醒他,这并非一个可以轻易做决定的时刻。
“大人,外头都在等您的态度呢。”管家轻声提醒,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宋纁长叹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他深知自己今日的沉默,将会引发怎样的猜测与议论。
但他更清楚,自己并非张居正的傀儡,他有自己的原则与考量。
“告诉外面,我需要时间思考。”宋纁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绝。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弹劾的奏折如雪花般飞来。
有人指责张居正不顾礼法,强行留任;
有人则攻击宋纁,认为他作为张居正的亲信,此时却选择沉默,是背叛了朝廷的正义。
“宋大人,您难道真要坐视不管吗?”一位御史在朝堂上大声质问,声音中带着几分愤慨与不甘。
宋纁站在一旁,面色平静,眼神深邃。
他并未直接回应,而是缓缓开口:“我宋纁虽受张阁老提拔之恩,但更知忠君爱国之道。
此事关乎朝纲,非我一人之力所能决定。请诸位稍安勿躁,静待圣裁。”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摇头叹息,有人冷笑不已,而更多的人则是在心中暗自揣摩,这场政治斗争的最终走向。
紫禁城,文华殿内,龙涎香袅袅升起,与窗外透进的斑驳阳光交织成一幅静谧而庄严的画面。
朱翊钧身着龙袍,背对着窗,目光深邃地凝视着那十二面巨大的屏风,每一面都镌刻着大明官员的名字,仿佛是他心中的一盘棋局。
“皇爷,奏折已悉数呈上。”郑阳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宁静,他躬身步入,身后的小太监们鱼贯而入,怀中抱满了沉甸甸的奏折,每一本都承载着朝臣们的意见与心声。
朱翊钧轻轻转身,目光扫过那一摞摞奏折,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寒意:“这些,都是反对张阁老夺情的?”
“正是,皇爷。”郑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深知皇帝对张居正的重视,也明白这些反对之声可能触怒龙颜。
“呵,三公经费倒是充裕得很,用来写这些无用的折子。”
朱翊钧轻笑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与无奈,他挥了挥手,
“都拿走吧,朕没那闲工夫看。”
言罢,他话锋一转,
“吏部尚书宋纁,还是毫无动静吗?”
郑阳低头,声音更加恭敬:“回皇上,宋大人那边,确实没有消息传来。”
朱翊钧眉头微蹙,心中暗自思量。
宋纁,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吏部尚书,为何在此关键时刻选择沉默?
是畏惧张居正的权势,还是另有打算?
正当他沉思之际,张居正的《乞恩守制疏》被呈了上来。
朱翊钧接过,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渴望从这份奏折中窥见张居正的真实想法,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然而,当他仔细阅读之后,却不禁大失所望。
这份奏折,文采斐然,却满是官场套话,四平八稳,毫无新意。
朱翊钧将奏折重重放下,眼中闪过一抹怒意:“吏部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郑阳感受到皇帝的不满,连忙答道:“回皇爷,确实没有。
不过,户部侍郎李幼滋上了一份请张阁老夺情的奏折。”
朱翊钧闻言,脸色并未好转,反而更加阴沉。户部侍郎的奏折,岂能代替吏部尚书的立场?他沉声道:“回乾清宫,朕要亲自过问此事。”
随着朱翊钧的离去,文华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压抑与不安。
宋纁的沉默,张居正的奏折,以及户部侍郎的突然发声,这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