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六月,天儿愈发的炎热起来,只待在屋中不动弹,不消片刻,额间都会沁出一层的薄汗,更别提那些在田里忙碌的人们。
赵时桉现在已经能走得稳当,徐言其在院里干些活,他便去霍霍元宝和家旺,一会儿揪着它们的耳朵摇,一会儿又去扣它们的眼睛鼻头,甚至还想跨腿往元宝的背上骑,摔着了又伸手打狗,真是到了狗都嫌的年纪。
“桉哥儿,你再调皮,阿么就要打你了!”瞅着赵时桉又去拔菜园里的苗子,徐言其朝他厉呵道,“你爹可去镇上做工了,没人给你撑腰。”
“不生气。”赵时桉屁颠屁颠的走了过去,抱着徐言其贴了贴他的脸颊,“阿么亲亲。”
每每这时,徐言其就会被他哄的没脾气,李桂棠坐在檐下,瞅着父子俩直乐。
赵云竹通常会在歇晌之后过来,那时候院里有了阴凉的地方,在院中铺上一张竹席,摆些稀罕的小玩意儿,两个孩子能耍到日入,有赵云竹和李桂棠两个大人照应着,徐言其能抽身出去干点活儿。
“竹哥儿,阿奶,我出去割草,顺带着放放牛,你们照看着点儿桉哥儿。”徐言其从后院将牛牵了出来,拿起檐下的竹篓背着,和两人打了声招呼,便出门往后山去了。
旺财和福临每日被圈在院里,徐言其来后山放牛时,会将它们带出去放放风。
院门外传来阵阵牛哞声,旺财和福临早早的等在了门前,抬起前爪不停的扒拉着院门,徐言其懒得进去,就在院门前喊了一声。
屋里的王初阳听到院外徐言其的喊话,连忙和哑哥儿说了一声跑了出去,想骑着牛耍上一阵,到底还是爱玩闹的年纪。
河边的车前草更嫩,徐言其通常会在那边放牛,有王初阳看着,他能安心去一旁割草。
今儿出来的有些迟,归家时太阳已经落了山,把肩上的竹筐放下,徐言其刚想进灶房舀水洗漱,就听竹席上趴着的田子昂哭嚎出了声,他过去一瞧,发现赵时桉竟拿着石子去扔弟弟。
“赵时桉!”徐言其一把拉过了赵时桉,将他按在膝上,朝他的身上扇了两巴掌,“谁叫你拿石子打人的!”
觉出痛的赵时桉扯开嗓子嚎了起来,赵云竹摸了摸田子昂额上的红印,把孩子交给李桂棠抱着,连忙过去拦下了徐言其。
“嫂么,你别打桉哥儿了,子昂没受什么伤。”
刚从田里回来的赵云程听见赵时桉的哭声,赶忙快走几步进了院子,他从赵云竹的手中抱起赵时桉,语气带着几分生硬的朝徐言其问道:“你干啥又打桉哥儿?”
“你说为啥打他,这么大就敢拿石子打人,长大了还了得?”徐言其的胸膛不停的起伏着,显然被父子俩气得不轻。
赵云程瞥了一眼李桂棠怀里的田子昂,见孩子的额头果真红了一片。
“桉哥儿还小呢,他哪能懂得这些,再说子昂不也没受伤吗?”
赵时桉窝在赵云程怀里吸着鼻子,许是察觉到爹爹和阿么与平日说话时的语气不一样,不敢再高声哭闹。
“但他知道疼,这次得到了惩罚,以后他还敢拿石子打人吗?现在不纠正他,他胆子会越来越大!”之前徐言其就对赵云程教育孩子的态度百般忍让,但这么下去,赵时桉会愈发的骄横。
赵云竹眼看两人吵了起来,从李桂棠的怀里接过田子昂打算先回家去,临走前不放心的劝和道:“二哥,你别和我嫂么拌嘴,孩子的事儿好好坐下来谈。”
而后他扭头和李桂棠打了声招呼,抱着田子昂出了院门。
徐言其不想和赵云程吵,转身去了厢房。
李桂棠为难的看着两人,见徐言其关上了屋门,这才有机会插嘴:“云程,其哥儿教育孩子对着呢,你不能一味的宠着护着桉哥儿,这样只会害了他。再者,你心疼桉哥儿,也不能当着竹哥儿的面儿和其哥儿呛声,以后你让竹哥儿怎么抱着孩子再过来呢?”
赵云程抿了抿唇,敛眉思忖了片刻道:“这事儿是我莽撞了。”
李桂棠摇头叹了一声,起身将地上的竹席卷了起来,收到了檐下。
院中独留赵云程抱着赵时桉,他朝厢房看了一眼,还是先回了卧房。
徐言其独自在厢房坐了一阵,等气消了些才起身去灶房生火做饭,赵云程忙着要哄赵时桉,家里还有一个老人,哪能不做饭吃呢。
他没心情烧什么菜,只热了晌午包的菜馅儿包子,打了鸡蛋汤,另外给赵时桉蒸了鸡蛋羹。
饭桌上,赵时桉主动朝徐言其伸手要抱,却被徐言其无视过去。
“错,错——”赵时桉委屈的撇嘴哭着,一个劲儿的往徐言其身上蹭,“阿么——”
徐言其抹掉眼角溢出的泪滴,从赵云程怀里接过了赵时桉,用帕子揩了揩他脸上的泪痕:“别哭了,阿么喂鸡蛋羹吃。”
“今儿是我鲁莽了,我不该和你置气。”赵云程适时的开口,和徐言其道了歉。
“你该去给竹哥儿赔不是,田文有多宝贝子昂,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顶着红印回去,你让竹哥儿怎么和田家交代?”
“是,”赵云程双手搓了搓膝盖,“我明儿去田家赔不是。”
李桂棠瞧着两人将话说开,安下了心动筷吃饭。
“其哥儿,以后我不会拦着你教训桉哥儿,咱俩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成吗?”
徐言其白了一眼赵云程:“不成,凭什么你当红脸,桉哥儿长大后该埋怨我了。”
“可你让我教训桉哥儿,我实在做不到啊。”赵云程蹙着眉,略显为难的说道。
听着徐言其笑出声来,赵云程这才意识到他又在逗弄自己。
“阿奶她训斥过我了,你只身一人嫁给我,受了委屈也没地儿诉苦,我和你拌嘴属实不该,我以后会注意控制着脾气,你别恼我。”赵云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还少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时候。
赵时桉乖乖坐在徐言其的怀里吃着鸡蛋羹,一眼神却不住的往他们两人身上瞟,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懂大人说的话。
徐言其颔首道:“两口子过日子,哪有勺子不碰锅沿儿的,我不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