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赵时桉一直趴在赵云程的肩膀上抽噎,失了平日闹腾的劲头儿。
灶房里正熬着粥,徐言其把李桂棠搀进了屋中歇着,坐了小半日,也该累了。
往灶膛添了一把柴火,让锅里的粥慢慢熬着,徐言其出了院门张望,赵云程带着赵时桉出去有些时候,应是快回来了。
看到远处走来的人影,徐言其往前迎了几步,赵时桉见着阿么,转过身张开双臂,吸着鼻子要抱,徐言其连忙从赵云程的怀中接过孩子,抬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阿么,腿疼。”赵时桉指着膝盖,委屈的撇着嘴哽咽道。
平时被人照看得紧,这还是赵时桉第一次摔倒受伤,徐言其心疼的亲了亲他的脸颊,抱着他回了卧房。
“张郎中帮桉哥儿清洗了伤处,过几天就会结痂,到时候可得看着桉哥儿,不能让他抓,往后别再留下疤。”
徐言其颔首,嘱咐赵云程去灶房看着粥,赵时桉的裤腿一直挽在膝盖上方,怕再触到伤处惹了疼,他帮赵时桉整理了腿脚,尽量使孩子舒服一些。
粥食熬煮的软烂,赵云程趁热给李桂棠盛了一碗,往炕上摆一张小桌,便不用李桂棠为吃饭而来回折腾着。
吃过饭后,赵时桉在徐言其的怀里慢慢睡下,赵云程怕他抱着孩子累着,拿过枕头,慢慢将赵时桉挪到了炕上。
“干了半天的活儿,躺着歇会儿晌。”赵云程轻拍了几下赵时桉,等他睡安稳了,递给徐言其一个枕头。
晡时,赵文河驾着驴车过来,今儿清早店里来了货,他和万秋理好了才得空,这几日杂货店中会清闲些,他想过来陪李桂棠住上两日。
见叔爷过来,赵时桉坐在炕边儿,将膝上的伤处露给赵文河看。
“叔爷,可疼了。”赵时桉撇着嘴,一脸委屈相。
赵文河怜爱的摸了摸赵时桉的小脸儿,瞧着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将他驾在肩膀上去了东屋。
徐言其怔愣的看着二人出了卧房,转而对赵云程诧异道:“二叔这么惯着孩子吗?”
赵云程见怪不怪的颔首道:“云安小的时候,二叔也是这么驾着他哄,别看二叔长的魁梧了些,其实他这人特别稀罕小孩子。”
他过去和赵文河略坐了一会儿,到院中忙活自己的事儿去。
牵着牛往后山上去时,枝上的树叶已然变黄,一阵秋风吹过,簌簌落了满地,这天儿马上就要凉了。
李桂棠和徐言其的袄衣有些薄了,自从有了赵时桉,徐言其一直忙碌着给孩子做衣,赵云程知他不喜缝补,如今能耐下性子,不过是对赵时桉的拳拳爱子心,还是直接去布庄买几件制成的袄衣。
赵文河哄了赵时桉半晌,倒让他忘了膝上的伤痛,赵云程牵着牛回来时,看到赵文河正陪着李桂棠在院前的石墩上坐着,田子昂和赵时桉蹲在一旁,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放牛回来了,我挺长时间没见子昂,就抱他过来耍上一阵。”赵文河抬眸见赵云程牵着牛回了院儿,出言道,“其哥儿出去割肉去了,说是晌午就要去,被桉哥儿摔了一跤给耽搁了。”
赵云程应了一声,将牛牵到了后院,又出来搀起了李桂棠:“天儿晚已经有了凉意,我先扶阿奶回去,二叔您看顾着两个孩子。”
虽说现在村里太平,但赵云程和徐言其两个人已经养成了习惯,孩子跟前多少得有个人照看着才放心。
日入之时,赵云竹从后山下了工,路过赵云程的院前,瞧见田子昂在里面,便进去和李桂棠坐了一会儿,直到外面的天儿压下了黑影儿,才抱着孩子归了家。
现在每月六十根墨条,已经完全够供给李乔琛的几家书肆,赵云程之前和他谈起过加产墨条的事儿,他曾言说每月最多收八十根。
而他们从后年起,一月便能制出一百二十根墨条,赵云程想着到时再和田昭谈谈,让他走镖时帮忙往出捎些墨条。
夜里炖了排骨,赵时桉吃得香,连带着还多吃了些米饭,他的胃口从小就很好,以至于现在小脸上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瞅着就讨人喜。
赵文河在村里住了三日,赶着驴车回了镇上,不论身在哪儿心里都有惦念的人,他得回去瞧瞧夫郎和孩子。
这些时日,村里的家家户户大多都出了粮,再有几日衙役怕是就会来收税,许家贤往镇上跑的勤了些,就为了先打听打听今年的粮税有没有涨。
衙役到村的前一日,里正召集了村民在村口的槐树下说事儿,连着几年没有战事,粮税倒还是按两成缴纳,只是丁税涨了三十文,每人为一百五十文。
赵时桉还是个小娃娃,用不着交丁税,今年徐言其得提前备下三钱的丁税钱。
赵云程今年在县令面前露了脸,徐言其原本备着茶水钱,也被衙役拒了回去,言说前段时期捉拿了拐子,县太爷赏了他们每人一钱银子,可都是多亏了赵云程。
徐言其挑眉,连衙役都赏了钱财,县令怎么会什么都没对赵云程表示?
夜里,哄睡了赵时桉,他同赵云程说起了衙役过来收税的事儿。
“云程,县太爷就没赏你些什么吗?”徐言其好奇的问道,那日赵云程从镇上回来,也没同他细说其中的事儿。
“提过,我没要,本来就是搭把手的事儿,况且我不想和当官的打交道。”
徐言其乐出了声:“我就喜欢你这性子,咱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不要去沾染那些官家,别到时连命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赵云程揽过他的身子,知道他是不想走他阿么的老路:“我知道你的心思,这辈子就陪你在这村里,哪儿都不去。”
徐言其长吁一声,将头靠在赵云程的肩窝处,阖眸沉沉的睡去。
两边传来夫郎和孩子绵长的呼吸声,赵云程上扬着嘴角,满足的合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