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几袋稻谷都脱了壳,天色已然见黑,赵云程收拾了土砻和稻谷,只能明日再用谷风车将稻糠分出来。
“咱夜里做啥饭吃?”赵云程先去灶房生起了火,舀水洗了把脸。
徐言其把针线收拾进竹筐,卷起了竹席放在檐下,闻言思忖了片刻道:“去毛家买块儿豆腐吧,许久没吃了,夜里煎豆腐吃,阿奶也咬得动。”
赵云程应了一声,将木盆里的水扬在院中,进灶房取了只碗出了院子。
“爹,我去。”赵时桉一抬头就看到赵云程正要出门,小跑两步追了上去。
徐言其不放心的出了院子张望了一番,见赵云程背着赵时桉走远,这才回了灶房,舀了些精米淘洗。
李桂棠这几日精神不好,成天的在东屋中躺着,赵云程寻张郎中过来看过,只开了一些滋补的草药。
入了秋,早晚都天儿凉,趁着隅中暖和,徐言其时常搀着李桂棠出来在檐下坐着,赵时桉懂事了许多,不再缠着他祖奶要抱,只是有时会靠在她怀里摸一摸那张日渐苍老的面庞。
赵文河和赵云涵过来,李桂棠还常拉着几个小辈的手开导他们,人终有去的那一天,让他们不必太过感伤,这道理虽然都懂,但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得到。
夜里,赵时桉安睡在赵云程和徐言其的中间,这个年纪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什么都不用去操心。
“睡吧,阿奶这几日不是好些吗?”徐言其压低了说话声,衬着投进窗的月光,对盯着赵时桉睡颜的赵云程道。
赵云程微微颔首,秋季的夜很宁静,偶尔会传来一阵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正是这般的静寂,却更容易让人对某些还未曾发生的事儿而感到忧虑。
耳边传来后院的鸡啼声,徐言其缓缓睁眼,发现炕上已经没了赵云程的身影,身边的赵时桉还熟睡着,他坐起了身,取过一旁的衣衫穿好,叠好被褥下了炕。
出了堂屋,赵云程已经将厢房谷风车弄了出来,院中没见着赵云程的人影,灶房里也很安静,徐言其去后院看了一眼,这人原是在猪圈中打扫。
“家禽我都喂过了,这味儿冲,快回前院儿去,桉哥儿醒来找不着人该闹了。”赵云程抬眸瞅了徐言其一眼,又低头忙活儿起来。
徐言其应声道:“那你忙着,我这不是清早不见你,过来寻一寻。”
从后院出来,徐言其去灶房热上了晨食,又去东屋瞧了一眼李桂棠,听着卧房传来赵时桉的唤人声,忙过去看顾着孩子。
进了屋,赵时桉正坐在炕上,胡乱往自己套着衣裳,徐言其见状,连忙走了过去,一边给他穿衣,一边教着他挽着布扣。
“去看祖奶。”徐言其刚给赵时桉穿好了鞋袜,将他抱下了炕,这小家伙就急着往外跑,倒是不枉李桂棠疼他一番,醒来便知道去东屋。
吃过晨食,赵云程搬出了昨日已经脱了壳的稻谷,摇动着谷风车去除里面的稻糠,赵时桉跑了过去非要凑热闹,磨着赵云程抱着他转着谷风车玩儿,直到王初阳过来寻他,才让赵云程安稳的干起了活儿。
前些日子,赵文河送给赵时桉一份燕几图,这几日正稀罕着,从屋中拿了出来,和王初阳坐在竹席上拼着耍。
赶了几日的活儿,徐言其给赵时桉缝制的袄衣做好了,他唤了一声赵时桉,让他过去先试一试。
“袖子长了一短截,冬日穿正好,倒是不用改了。”徐言其整理了一番赵时桉穿在身上的袄衣,到底是长大了,今儿试了新袄衣,没闹着不让脱。
乖乖的让徐言其脱下了新衣,赵时桉嘴馋道:“阿么,想吃蜜饯。”
“怪不得这次没闹,原来是存了心思的。”徐言其勾了勾赵时桉的鼻子,去屋中取了几颗蜜饯出来。
到手的零嘴,赵时桉也没有吃独食,跑过去分了王初阳两颗。
赵云程歇手的空档儿,朝正打理着小菜园的徐言其道:“等收了粮税,咱把剩下的糙米拉去镇上的粮店,换成精米吃。”
“成,还是精米好入口些。”徐言其将早已枯了的菜苗拔了堆在一旁。
这时辰天儿暖了些,赵云程把东屋的藤椅搬到了檐下,搀着李桂棠出来透透气。
徐言其过去替赵云程摇了一会儿谷风车,让他将菜园里的土松一松,一个人摇久了摇柄,手臂会酸痛。
“阿奶,晌午给您熬绿豆排骨粥吃,等会儿我出去买些排骨。”
李桂棠这几日没胃口,徐言其就想着法儿给她做一些易消化还有营养的饭吃。
“好,吃什么都好。”李桂棠笑应着,之前吃得可都是糙米,现在换成了精米已经再好不过,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快至晌午时,王初阳和徐言其打了声招呼要回家去,他抬头瞅了瞅悬在空中的日头,这时辰哑哥儿应是下了工,便没再留他。
半日时间,赵云程把几袋稻谷中的糠皮都筛了出去,收拾好了几袋糙米和谷风车,又忙去灶房生火做饭,徐言其正进屋去拿钱,一时没再院里看顾着,赵时桉想要过去找李桂棠,却没注意脚下,被房前的台阶给绊倒摔了下去。
“阿么,疼。”膝盖被磕到,赵时桉疼得放声哭嚎了起来。
赵云程赶忙出了灶房,将赵时桉抱在腿上撩起了他的裤腿,膝盖果然被磕破了,正往外渗着血。
徐言其听到赵时桉的哭声,也赶忙出了屋子,见他正搂着赵云程的脖子,泪眼婆娑的喊着疼。
李桂棠瞅着那膝盖上的一片伤心疼,自责怎么没及时扶住赵时桉。
“阿奶,这事儿怎么能怨得上您呢,要怪也是我和云程没看顾好孩子。”
“我抱着桉哥儿去找张郎中,灶房里烧着火,你看着些。”
徐言其点了点头,没心思再出去买肉,洗了半颗菘菜,改做了菘菜鸡蛋粥。
张郎中简单替赵时桉清洗了伤处,因着疼了些,赵云程只能按住了他的身子,短短片刻功夫,可把赵云程心疼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