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鑫钰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他望着天花板,被麻醉过的脑袋还有点迷糊。不过他还是在几个呼吸间想到了自己现在最想问的事——
“春生呢?”
陪护的杨宏钰正在打瞌睡,一听到杨鑫钰沙哑的嗓音立刻惊醒。
“哥,你终于醒了!就这么点外伤躺了这么久,我差点带你转院了都……”
“春生呢?”杨鑫钰又重复了一遍。
“没事,疗养舱里躺着呢,再等一个小时就出来了吧。”杨宏钰满不在乎。
“他怎么……咳咳……”杨鑫钰喝了一口杨宏钰递来的水,一时没拿稳,将水杯摔在了地上,“他怎么进疗养舱了?”
“麻药劲没过就不要乱动弹。他肩膀上挨了一枪,比你身上这些擦伤要严重一点。”
杨鑫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麻药劲没过,不能打,打不动。
枪伤怎么可能只比擦伤严重“一点”?!
“怎么回事?谁送我们来医院的?”杨鑫钰没指望从杨宏钰口中听到答案,已经打开光脑思考可以联系谁弄清状况了。
“是你们遇袭地点附近的配件厂的安保发现了你们,然后送来的。这也才过去半个多小时,如果你没被打麻药应该早就醒了。还有啊……”杨宏钰故作神秘左右张望一番,随后俯身在杨鑫钰耳边低声道,“你们出事应该是俞枫干的……他前几天逃了!军委现在也乱得很,指不定还他们还没发现你们俩刚从军委大楼出去就被袭击了。”
“军委也很乱?”杨鑫钰撑着绵软的身体坐了起来,“怎么回事?军委又怎么了?”
“军委不是搞新闻发布会吗,直播的时候整栋楼都被断电,然后他们的直播间就被叛军信号劫持了!本来这件事只有咱们这样的家庭和相关人士知道的,现在整个帝国都知道有人要造反了……”
断电?
劫持?
而且正好他们就在信号劫持的时候被袭击了。
杨鑫钰又躺了回去。
一听到是叛军干的,杨鑫钰不免有些忐忑。
春生和这件事……会有关系吗?
“当时给我们当司机的那个警卫员呢?”
“也救回来了,伤得比那个……随春生都还重呢!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吧,袭击的人都没管他……”
也就是说,那个警卫员可能一开始就晕过去了,没看见他们遇袭的全过程。
杨鑫钰不愿意去猜测随春生仍然和叛军有联系的可能,只能在自己的脑海里和自己辩解。
随春生是为了救他才受伤的……而且他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军部上班,就算是出去的一个月也有安瓦尔看着,他根本没有机会联系叛军……
军委断电和信号劫持的时候他就在自己身边,周围不是工厂就是密林,他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
如果他有心造反的话……按照他对自己的厌恶程度,根本不用为了骗自己而受伤,直接和叛军离开,再也不回来就是了……
“……我要去看看他,”杨鑫钰躺够了,觉得自己身上的麻药劲差不多都过了,马上坐起身来,“他在哪?”
“你……”杨宏钰拦不住。杨鑫钰本来就伤得不是很严重,麻药劲过了更是和没受伤一样,杨宏钰只得带着他去到随春生的病房。
带血的衣衫被随意扔在了一边,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一点微不可闻的信息素的味道,只有杨鑫钰能闻到。原本就沉重的外套在被血浸透了半边后变得更重了,重得几乎要压得杨鑫钰直不起身。疗养舱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运作流程,在此期间没有医护人员守在旁边。杨鑫钰索性自己坐到了疗养舱旁边,把杨宏钰赶了出去。
疗养舱的外壁并不透明,杨鑫钰也不知道自己坐在边上能看些什么。但他就是想陪在随春生身边。
趁着等待的间隙,他拿出光脑搜索起杨宏钰刚刚所说的信号劫持事件。
几乎没有媒体敢详细报导信号劫持的事,大多都只敢报导军委大楼停电。流量大些的自媒体也不敢发表相关消息,只有那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营销号和普通的网民敢讨论直播的内容,但也不敢带上任何标签。
杨鑫钰刷新了一下实时内容,大量直播录像瞬间刷屏。
想也知道,是叛军不满于军委的信息封锁,用这些一次性的账号刷屏,继续传播直播内容了。
杨鑫钰连忙点开一个视频保存下来,在下载完成的那一刻,视频就被下架。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组织忽悠他的omega,还要不自量力,动摇帝国的统治。
乍看之下,这段直播录屏的结果似乎只有口罩女的对帝国的控诉和她自己的理念输出。但只有像杨鑫钰这样调查过叛军的人才能看出来,那些作为演讲陪衬的画面,不仅仅有记录帝国惨状的,还有叛军那边自己拍摄的。
这些画面里蕴含的信息正是叛军的火力展示。这些威胁性的内容不是给民众看的,而是专门拍给他们这些“敌人”看的。
视频画面里并没有展示出叛军的军队规模。如果不算军队数量,只论单兵作战,叛军的武力绝对在帝国之上。
“EU……”杨鑫钰皱起眉头。
他总觉得那个戴口罩的女人有些眼熟。
她的演讲带着些莫名的说服力,再加上那些确实被腐朽的贵族刻意掩盖、未曾公之于众或者即使公之于众,也被遭扭曲解读的律法压迫着强行平息的风波,全都被剪辑进视频里,成为了口罩女控诉的证词。
每一个平民都有可能因为贵族的昏庸无能而成为叛军的视频素材,成为权力倾轧下被粉碎的尘埃,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会去共情受害者,然后将加害者的帽子扣在每一个贵族的头顶。
加上杨鑫钰切实在一线工作过,知道有些猖狂的贵族到底敢荒唐到什么程度,也知道占据帝国人口基数的底层对权贵到底有多抵触。拿着大喇叭到处吵吵的永远都是傻子,他们会吸引大多数人的目光。即使有真正的从内而外都白到发光的良善之辈,也会在傻子们的哗众取宠下泯然众人。
所以底层的人们只会觉得所有贵族都是坏到心眼发黑的货色。
杨鑫钰承认她的控诉有一定合理之处,但这些都是国家机器运转过程中必定出现的故障,政权更迭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只掌握了暴力,只会煽动人心搞破坏的恐怖分子是不懂得如何建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