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杨威赶在城门落锁的前一刻进了城。
廖氏粮铺外,白知辛刚一下马就吐了,她脑瓜子嗡嗡的。
粮铺里,黄路听见外面的动静,往外一看,熟人呀,他吩咐身旁的小伙计,“快,给白姑娘端些水来。”
一阵慌乱过后,白知辛终于缓过劲儿来,她端过眼前的茶水,看着对面那个笑容和蔼的老头,“黄掌柜,我还想再要五百石糙米,五百石杂粮,五万斤面粉。”
黄路的笑僵在脸上,他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才过去几天呀,怎么又要这么多粮食,该不会真是造反吧。
“你们不会是要造反吧?”黄路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没想到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白知辛一口水喷了出来,杨威杨武也觉得可笑,他们要是真有造反的能力就好了。
黄路自觉是自己失礼,赶紧起身深鞠一躬,“是我唐突了,望白姑娘见谅。”
“无妨。”
“不过,您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她用茶盖慢慢的拨着杯里的茶叶。
味道?他们铺里可是天天打扫的,没有什么味儿啊,黄路疑惑的看向对面的小姑娘。
白知辛放下茶盖,“穷酸味儿!”
随之砰的一声轻响,茶盖扣在了茶杯上。
黄路心里咯噔一下,他刚才说错话了,怎么就没管住这张嘴呢?
杨武看那老头的表情,知道他定是误会了。
“姑娘是说,我们太穷了,没能力造反。”真是的,姑娘开的玩笑多好,这老头竟然没接住。
“啊呵呵,是我愚钝了。”
白知辛又喝起了茶。
黄路悄然放下心来,可能真是自己理解错了,“粮食还送到老地方?”
“嗯!价格不变吧?”白知辛掏出袖里的银票。
“当然!”
“明早能送到吗?这是三千二百两!”白知辛将银票放在桌子上。
“呃……”这么迫不及待吗,这让他有些不安呀。
小院儿里,杨军杨将将买来的吃食放在院中的桌子上,他们将三间屋子的房门和窗户打开透气,又开始打水收拾院子。
杨将掸着窗户上的灰,突然想起白日酒楼里姑娘说的话。
“三哥,姑娘以前不会真是乞丐吧?”
“我也看不出来。”
“要真是乞丐的话,那这银钱从哪里来的,难道是要饭要的好?”要真是这样,他也可以去要饭呀,他觉得自己还是挺会说话的。
“你乱想什么呢,小心让别人听见了误会。”
“哦。”
黄路虽然答应了往小院儿送粮的事,但他觉得明早送粮前得跟少爷说一下。
茂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朝关兰山方向走着,走在最前面的正是白日挨打的少年。
“江河,咱们会不会走错了,你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这天马上就黑了,咱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说话的男子擦着额头的汗,这都走一天了。
秦江河肯定道:“楚大叔,就是这个方向,没错的,恩人说了要走到头,才能看见他们的人。”
秦江河坚定的模样让楚大年无奈,他只能跛着脚继续往前走。
后面的人群里,“娘,我走不动了,饿。”
“泥鳅啊,快到了啊,到地方就有饭吃了。”妇人抹着眼泪,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白日里骑马的人跟那小少年说了什么,那少年就往这边走了,这应该是条出路吧。
“爹,你再坚持坚持,我好像看见火光了,咱们马上就有救了。”一男子抹着眼泪,他爹已经一天没喝水了,这几日吃的净是些草根,人都快撑不住了。
“火光?在哪里?”人群开始骚动起来,真的要得救了吗?
男子扶着他爹,一言不发,他哪里看到火光了呀,他只是想让他爹看到希望。
“阿文呐,我还能行,你帮秀秀看着点孩子,这里草高,容易有蛇。”
“嗯,我看着呢。”
前方,楚大年听见身后的动静,隐隐有些担忧,“江河,后面跟来这么多人,恩人不会怪咱们吧。”
“不知道。”恩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他说话,应该是料想到这种情况了吧。
白知辛:你猜我为什么让人趴你耳朵边儿说话!
镇北王府。
巡边回来的镇北王世子仲怀瑾坐在书房里,侍卫王三正禀报着最近王府里的事情。
话毕,王三递上手里的纸条,“世子,这是矿山那边飞鸽传回来的信。”
仲怀瑾打开纸条一看,不由失笑,“哼,李正这小子,还把矿山改名成了‘鹿鸣山’。”
他点燃手里的纸条,“去联系联系跟咱们合作的几个粮商,这次咱们用银子买粮。”
“是!”王三应得是铿锵有力,这些年那些粮商见到他们镇北军的人就跑,买个粮他们求爷爷告奶奶的,要不是扯着镇北军的大旗,那些粮商估计早就把他们扫地出门了,现在可算是能挺直腰板了。
半夜,关兰山脚下。
巡逻的人发现远处好像有人影晃动。
孙成示意身后的人停下来,他仔细看了看对面,娘嘞,还真是人,还不少呢,不会是鞑子悄悄摸过来了吧,他赶紧大喊:“有敌情!有敌情!”
另一个巡逻队听见叫喊声也停了下来,张大发几个大步冲向木桩处,“哐”一声,整个营地的人都被惊醒了。
王卲惊得翻身而起,他一边抽出帐篷一侧的木棍,一边叫醒还在迷糊的阿木和邱书白,“快去把弟弟们叫起来。”
一盏茶不到,几个孩子手上个个拿着削尖的木棍,乖乖还安慰王卲:“爷爷,我们不怕,阿姐说了打不过了往山里跑,那里能藏好多人呢。”
“嗯,爷爷不怕,你们待着别动,我去外面看看。”
而秦江河一群人已经被包围了,他们本是在看见火光后才一路小跑着往这边赶的,没想到对面突然吵闹起来,然后一群举着火把的人就把他们围了。
云墨之挤进人群,孙成举着火把跑过来,“这应该是一群逃荒的。”
“嗯!”云墨之应了一声,他皱着眉头,火光下,对面的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老少皆有,他们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他上前一步,“你们可有主事之人?”
这时,一头上染血的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来到火光下,直接跪在了云墨之面前。
“大人,我们是逃荒至庸城的,今日在城外恩人替我们解了围,是他们让我们往这里来的,求大人收留!”
说完他重重的磕了下去,身后众人见状,也赶紧跪下来,唯恐没了这活命的机会。
云墨之连退几步,差点撞到刚赶过来的刘村长和王卲。
两人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临近时,看到的就是众人下跪的场面。
“这咋还跪上了?”
云墨之站定继续问:“你说的‘恩人’是个什么模样?”
“是五个人,骑着四匹马,其中一个姑娘包着头巾。”秦江河抬起头,仔细的回想着白日的场景。
云墨之了然,转身向两人解释:“他们也是逃荒的,应该是白姑娘让他们来这里的。”
王卲松了一口气,虚惊一场,他刚还以为今晚就得带着孩子们上山呢。
刘村长擦着额头上的汗,“哎呦,这丫头怎么总是干些让人提心吊胆的事呢。”再看被包围的人,他大吃一惊,“这有多少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