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京和季寰没多少交情。
记忆里,季寰是实打实的坏心眼。
“你有什么事吗?”
沈望京问话的声音稍显凉薄。
“哈。”
不知是不是被刺激到了,季寰忽然发出疯癫的笑声。
随后,是一长段的沉默。
此次有求于人。季寰放低姿态,追溯往事拉近距离,“别这么冷淡,我们小时候不是在一起玩过吗?”
这话,听着和陌生长辈嘴里的“记得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没什么区别。
沈望京厌烦地撇清关系:“不记得了。”
“没关系。”季寰说,“我理解的。”
“毕竟像你这种重度抑郁患者,可能需要做电休克治疗,忘记一些事情也很正常。”
心眼足够坏的人最擅长出口伤人。
恶言似擦耳而过的风,搅碎宁静的场面。
每一个字都听得那么真切,班景迈着迟滞的步子,坐在摇椅上,以拙劣的演技轻声圆场:“风太大,我什么都听不清楚。”
“呃。”
沈望京瞥着他乱动的脚,冷静质问电话那头的人,“你到底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
无聊的铺垫到此结束。
季寰走到客厅中央,开窗赏雪:“想请你帮忙,去班级群看一眼,小小有没有提交住宿申请表。”
寒风刺面,沈望京轻抓发梢:“这你得去问他本人。”
“你知道的,小小不会告诉我的。”
不知道姬小小和季寰闹掰的原因。
沈望京迟钝地说:“那我没办法。”
电话那端陷入沉默。
一番折腾,大平层通南朝北的窗全敞开。
风雪横冲直撞,拍打头顶的水晶吊灯。
季寰站在灯下,风携流光乱刺他的蓝眸。
眼球受强光折磨,极度不适,他并不闭眼,相反,大睁着,脸上显出病态的欢喜:“你要是不想说,我就去问其他人了。”
“小小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你肯定也不想让你的新同学知道你是个神经病吧。”
一语双关。
威胁有力。
沈望京深吸一口气,点开班级群里的文档。
页面加载出来,名为住宿申请表的标题下只有四个名字:沈望京。简直。班景。姬小小。
一眼看到底,沈望京如实说:“申请表上有他的名字。”
“谢了。”
通话结束。
班景连忙凑上前,“季寰和姬小小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望京眼里显出乏意,“我真不记得了。”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他出国前,姬小小和季寰的关系应当是特别好的。
决心做戏做全套,班景明知故问:“你……得过什么病,为什么总忘记重要的事情?”
沈望京怀疑地说:“你刚才真没有听到吗?”
“我怎么会知道?”
黑夜为不擅说谎的人造出一张面具。
“你不想说算了,我好奇心不重。”
因撒谎,过度紧张而泛红的脸颊掩藏在暗沉夜色,班景背过身,快步走回屋,“我去洗碗,你去盯着简直,让他好好写作业,别偷懒。”
拿到分配好的任务,沈望京回神,径直走进卧室。
一堆作业没写的人正乐悠悠地打着游戏,五指时不时拉一下压在耳上的耳机,哀声抱怨:“班景买的劣质耳机压得我耳骨疼。”
沈望京默声看去。
屏幕中,队友头像右下角的麦克风闪烁着。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简直嘿嘿地笑出声,摘下耳机,扔到一边。
连接断开,陌生的女声滚出屏幕:“简直你还能玩吗?”
“能。班景这会在忙,估计没时间管我。”
简直专心地看着屏幕,不曾均出余光扫描周围的危险。
“那行。”
房主说着,点击匹配。
游戏进入加载界面。
简直点下确认。
这一点,像是摁下关机键,屏幕倏然全黑。
他微微张大嘴巴,看向电源处。
沈望京举起拔掉的电线,严肃命令:“快点写作业。”
“你凭什么管我?”简直抓狂大吼,撒泼打滚,闹腾好一阵。
深知拗不过沈望京,他大步跑到床边,拿起正在充电的平板,向队友解释挂机原因。
沈望京搬来一个椅子,坐到书桌侧边,按顺序摆出未完成的作业:“后天就开学了,明天要去宿舍整理床铺,你没多余的时间了。”
这些,简直都知道。
他扯长笔头上的小花,娇声嘀咕:“不是不想写,搜不到答案,我不会写。”
育英向来严谨,校方认真对待每一本假期作业。
各科老师在每学期的最后两月即兴编题,难度指数三颗星。
压根找不到答案。
更不能抄其他的同学。
可以写错。但不能不写。
十七班全是成绩差的学生,教导主任特意为他们制定了一则条约:每科答案相似率高达30%,双方都要写检讨。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离开游戏桌,开始写作业,他的精气神就像被鬼吸走了似的。
沈望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哪题不会,我给你讲?”
简直不服气地嘟囔:“咱都一个班的,答题水平应该差不多吧。”
“少废话,你说哪题不会。”沈望京说。
摸玩橡胶小花的手指慢慢握住笔杆子,简直转着笔,随手摊开一张试卷,“我先写两道题试试,有不会的再问你。”
“嗯。”
他态度良好。
沈望京拿起书架上的魔方。
没玩两下。
对方忽然停笔,撑着脑袋,来回翻转卷面,恹恹地说:“其他的都不太会。”
沈望京接过试卷,检查。
眼前一黑又一黑。
“你是绝望的文盲。”
简直只填写了两道最基础的选择题。
还全是错的。
“那我就是不会嘛。”不管别人的评价是怎样的,简直一点也不生气,指尖将笔转横向,抵至鼻下,狠狠吸住。
双手熟练地分拣试卷,“你帮我写数学和英语,我写语文,其他课代表还和我玩得好,不会急着检查的。”
两摞试卷堆放至手边,沈望京气笑了,“我是来监督你的。”
笑意在心尖不断扩张,带动身子一起颤动。
“行不行嘛!“简直歪身,脑袋靠向他的肩膀,使出惯用的撒娇伎俩,“我一人写不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