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了?”
调酒台里,徐升执着酒杯擦拭的动作因为这句话而微微停顿,随即又恢复正常。
“为什么。”
他依旧是笑得很平淡,淡然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情绪的变化。
“打算去其他地方了,所以,很抱歉,徐店长。”
“不留在神奈川了么?”
姜凝点点头。
此后,吧台区陷入长时间的安静。
徐升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没有说话。
他调酒,溜杯,直到做好了一杯追逐日落,放在她面前。
梅红色的酒液在水晶灯下散发出迷离的微光。
一丝淡淡梅子味飘散入鼻间,幽香浓郁。
姜凝依旧是婉拒。
“我不太舒服。”
徐升并不恼怒,拿过酒,抿了一口之后,细细品尝起来。
“这样吧。”
就在姜凝即将坐不住要走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
“你表演完这个星期,以后就不用来了。”
顿了顿,他加了一句
“不然的话,工资我没办法给你。”
姜凝身体微僵,犹豫许久之后,无奈答应。
“好。”
转身要走的时候,徐升又喊住了她
“向小姐,要送你回家吗。”
“不用。”
姜凝出了咖啡店的门,走到无人的拐角处时,她摘下了耳垂上另一只珍珠耳环,找了个垃圾桶,丢了进去。
沾了血的东西,她是不敢再带了。
徐升说那调戏他的男人是不小心踩空了楼梯才摔得满脸是血。
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近冬的夜晚,冷风阵阵,她裹紧了棉服,加快步伐往地铁站走。
*
时间一晃到了周日。
这天她过来的时候,店里不见徐升的身影。
“店长说他今天有点事,会晚一点过来,向小姐,你放心,店长说你的工资他一定会结给你的。”
“那就好。”
听到这话,她稍稍安心。
时间一到,姜凝垂眸,坐到了钢琴面前,准备开始演奏。
可等到了下班之后,徐升还是没有回来。
店里的人不多,她便坐在了靠窗边的位置等。
客人来来去去,门口的风铃响个不停,她用手撑着下巴,打了几个哈欠,困倦地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她睡得不沉,迷迷糊糊间听到交谈声,溜杯声,风铃声夹杂在一起,听起来像一首盛大的交响曲。
很催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渐渐的,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萦绕在她的呼吸之间。
和她在凝园闻到的那个香炉散发出来的味道很像。
凝园。
京越。
她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他的脸。
是如噩梦般的存在。
她眨动羽睫,想要醒过来,眼皮抬起一道细小的裂缝,隐约感觉有人向她靠近。
等到人走到面前来,她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语气笃定至极
“京越,果然是你。”
不然平白无故的,她怎么可能三番两次地梦见他。
顶光很亮,在她眼前晃了几下,等到适应之后,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
她抓着的人,哪是什么京越。
是徐升。
是欠着她几万工资的徐升。
“不好意思徐店长。”
意识到认错人的姜凝立马松开了手。
“你这是?做噩梦了?”
徐升笑了笑,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嗯。”
“抱歉啊向小姐,今天有点儿忙,让你久等了。”
姜凝低低应了一声,起身跟着他去调酒台领钱。
依旧是跟以往一样,徐升在调酒。
姜凝垂眸,遮住其中的不耐。
想着,这人真烦。
每次要做什么之前都必须调一杯酒。
什么毛病。
几分钟之后,一杯粉白渐变的酒就摆到了她面前。
“徐店长,我酒量很不好的,一杯就会倒,实在是喝不了。”
姜凝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声音极淡。
“是吗。”
徐升幽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拿过那杯酒,直接全部倒进了水槽里。
姜凝看着他的举动,有些惊讶。
“这是你这几日的工资。”
做完这一切,徐升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抽出几张万元大钞,递给她。
姜凝眼睛一亮,伸手接过,还不忘道谢。
“谢谢!”
“向小姐。”
徐升在调酒台里慢条斯理地清洗着手中的玻璃杯。
忽然开口问她
“我能问问,你刚刚喊的京越是谁吗?你男朋友?”
“……”
她沉默着,好一会儿才回答
“不是。”
至于是谁。
她也说不上来。
“那就好。”
徐升笑了,回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姜凝看着他,心里浮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再加上店里突然冒出来的那股薰衣草香水味,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有些诡异。
“徐店长,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我先走了。”
她和徐升告别,拿起包包就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还没走到门口,一股眩晕涌上,眼前的所有都开始出现了重影。
她扶着一侧沙发勉强站稳,四肢软着,一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
明明门口的把手近在咫尺,可她就是怎么都够不着。
身后,徐升的嗓音幽幽凉凉,带着刺骨的寒意。
“向小姐,你很谨慎。”
“也很聪明。”
他将杯子放进消毒柜之后,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
“你不喝店里的饮料,也不吃这里的东西,是担心我下药,对不对?”
徐升扶着她的腰,往那条通往后门的长廊通道走去。
玻璃镜框反射着他嘴角勾起的笑容,幽森可怕。
“那你知不知道,从你踏进这条街道开始,你已经是有些人眼中明码标价的物品了?”
身上的皮包,手里握着的钞票散落一地。
姜凝挣不开那拽着她胳膊的强硬力道。
她用仅剩的力气问出这三个字。
“为什么…”
“你不用太责怪自己。”
徐升推开了那扇黑漆梨木门,带着她跨进了无尽深渊。
“我们这些人想要谁,就会为谁打造几百种'收购'方案,纵使你是神仙下凡也难逃一劫,乖乖认命吧。”
*
不知道睡了多久,姜凝再次醒过来时,眼前一片漆黑。
眼睛那儿被蒙上了一层黑布,她什么也看不见。
身下,好似是一张极为柔软的大床。
她动了动手脚,却听见了铁链挪动的声响。
手腕上,脚踝处,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冰凉触感,凉入骨髓般,刺骨,钻心。
是锁链。
姜凝心跳漏了半拍。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徐升说的,有人早就盯上她了,又是什么意思?
在她惶恐不安时,门“吱呀”一声,
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