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怀煦轻嗯,须臾他模糊的视线渐清,望着自己儿子意志消沉的模样,他哀问。
“太子妃好端端在景国落进安国手中,是景国过错,安国说要什么了吗,你问问,大不了让安国再占占便宜,不能让太子妃在安国受苦。”
“你出去这阵子,璋儿这个小娃娃天天要母妃要父王,朕与你母后心疼不已,再哄就哄不住了。”
景砚回来至今,一直在后宫,还未见到璋儿,想起月姜身在安国,不知是否安好,他烈火灼心。
景砚分析现今局面。
“安承焕登基了,就在辰齐亡国之后,虽说安云睿为君以来名头并不显,但安国似乎一切政事也不都由安承焕做主。”
“突然在安云睿还未驾崩,安承焕就登基了,说明安国国内刚有不小的动作,儿臣要仔细查查。”
“月姜原先该与他和亲,他夺走月姜,想报复儿臣昔年夺妻之仇是一回事,此外安承焕应在准备与景国对抗。”
“月姜可以让他师出有名,也可重新连上月国。”
“纵使月姜已当儿臣多年妻子,在安承焕以及世人眼中,月姜都先与他有婚约。”
“他抢走月姜再拿来和儿臣交易景国微薄利益,这名声并不好听,安承焕是不会自毁名声的,儿臣只能再把月姜争回来。”
景怀煦听完有理,锁紧眉头支持道:“景国受安国算计多年,是时候有个了结了,既然大家已不想维持表面太平,争,必须要争。”
……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郑太后不愿离宫,在长寿殿自缢身亡了。 ”
“陛下,程太后伤心过度,回到永寿殿对着佛像说了好些话,恸哭不停间一口气上不来,太后老人家崩了。”
景怀煦还未歇息过来,两宫太后的宦侍纷纷跑来报丧,他情绪太过激动,咳嗽两声又溢出了血丝来。
“父皇,您注意身子!”景砚焦急轻拍景怀煦后背。
景怀煦重重阖目,努力消化听到的消息,他摆手:“朕没事,都是命数。”
一时间,景怀煦脑海里浮现无数两位太后的身影,他自幼丧父,原以为是孤儿寡母相互扶持。
却随着他越来越大,两位太后明争暗斗就愈发明显,厚此薄彼哪个都不行。
景怀煦就都防备着,都同等对待,仍维持不了平衡,而曾有的温馨,都是付出人命代价换来的。
现在俩人忽然同去,恩怨情仇,憎恨针对好似随风散了一样。
景怀煦怅然道:“程太后劳苦功高一辈子,既是先帝发妻,便与先帝同葬皇陵。”
“郑氏,身负大错,畏罪自戕,葬在华仪殿曾为景碌算的风水之地吧,赎她罪孽。”
……
两宫太后逝去的突然,即使景怀煦从前对她们多有头疼,那些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人。
有她们在时,景怀煦很少感怀生命无常,不觉人生短暂。
人走了,他好似觉得身后凄清不少,头一次才发现自己已经老了。
这般心情郁结,景怀煦身子养的就慢,但还好有商钰日日盯着,不至于恶化难医。
景砚更忙了,要忙程太后国丧,要忙朝中政事,璋儿始终都见不到月姜,都听厌了叶皇后的哄话。
大哭大闹一顿,景砚将他抱回了东宫,璋儿趴在他肩头,眼圈红彤彤地问。
“父王,母妃呢,不要璋儿了吗?”
景砚摸出月姜早前给璋儿攒的糖果,让璋儿收着,哄道。
“母妃会回来的,一天一颗,等璋儿将这些糖果吃完,母妃就回来了。”
璋儿侧过脸,充满泪水的圆圆大眼睛,在看着他最喜欢的糖果盒,比他脑袋还大,连钥匙都不上了,父王全给了他。
奇怪的是他现在一点都不快乐,不想吃。
璋儿纳闷,难受不满意:“璋儿的糖怎么这么多?”
他揉揉眼睛,想闹腾,一抬眼看见父王眼圈黑黑的,跟皇祖母说的飞了魂一样。
皇祖父现在眼圈就黑黑的,身子不好,连床都很少起来,璋儿怕父王也起不来。
他勉强乖巧道:“璋儿吃糖果等母妃,吃完再也不吃了。”
母妃不喜欢他吃太多糖,不吃糖果,母妃应该就不会躲他了。
在璋儿开始吃一颗糖后,他看见父王还游神发呆,不开心,也给景砚剥一颗塞嘴里,还特地说明。
“父王吃颗母妃最爱的。”
景砚嘴里倏然漫进一抹甜,是蜜橘味,确实是月姜最喜欢的味道。
他要一步步想法子给月姜救回来。
……
容英府中。
“殿下真准备两个月后发兵安国救太子妃?”月姜被掳去安国后,弦歌六神无主,但又不敢做什么。
对月国来说,月姜被景砚抢走时,月国未替安国要人,现在又被前未婚夫夺了回去,月国理应也不管的。
毕竟璋儿是月国和景国的血脉,月姜再嫁安承焕,若有了新的血脉,月国同样与安国沾亲带故。
这两国都执着月姜,月国静等一方胜者就好。
如今得知景砚要发兵,弦歌做不了月国的主,但她替月姜开心,至少没被景砚抛弃。
就是不知胜算有多少。
“弦歌,咱们别装了,”容英直白道。
弦歌心里打鼓,表面镇定地不露破绽:“容郎,我装什么了?”
容英:“你是月国豢养的美人,殿下与我早知道了,见你只是想待太子妃跟前,不做他事,殿下便未做计较。”
“现在太子妃身陷安国,殿下定是要救的,劳你传话月国,不说让月国举兵相助景国,也莫给安国金银。”
“殿下愿将景国日后江山,托付给有景月两国血脉的小皇孙,也可等小皇孙长大给他与月国定一门婚事,再结秦晋之好,以表诚意,绝不反悔。”
若发兵,不知玉国会不会助安国,已经够头疼。
而月国摇摆不定会十分麻烦,他与弦歌透露发兵的消息,就是想借她传去月国。
于是殿下下足筹码,让重利的月国有利可图。
联姻一代不算什么,下代持续联姻,又是景国皇族嫡出血脉,月国的利会更大。
如此两代互相结亲,后嗣皆是景国之主,宗室贵族看见景国风向,也会热衷与月国男女结亲。
诸国目前不过只剩景,安、玉,月,景国若与安国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只剩玉国,月国之财让人艳羡,玉国可不会对月国手软。
“太子妃虽被掳去安国,但安承焕有妻子,听说已有身孕,安承焕心机深沉,谁知他能否和月国共享江山,而不是暂时利用。”
“太子妃给月国在景留了血脉,而太子妃在安国孤身一人,”容英顿了顿,将可能性说大点。
“兴许过几年太子妃会有安国血脉,但安承焕可不一定会持续与月国结亲。”
“他初初丢了月姜公主不救,现在凑了上来,还不是需要月国了,不需要了呢?”
弦歌惊骇,若是太子殿下早猜到她是月国人,对月国的诉求如此清楚。
太子妃的事,太子殿下又清楚多少?
但救太子妃要紧,容英的话可以试试:“我试试,月国考量的不是我能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