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可长公主不是这么说的。”皇帝幽冷的目光将闻芷锁住,有意无意地端详着她。
这女人是越来越会狡辩了,还敢当着他的面颠倒是非。
闻芷语调平缓地道:“长公主绑了我,还对我用过刑,本就是理亏的一方,既然要告状,又怎么可能跟陛下说实话?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悄悄地去长公主府打探打探,这件事公主府人尽皆知。”
皇帝闻言,脸色转沉。
事情果真闹得这么大?长姐倒是不曾与他说。
如果真是人尽皆知,他也就不好借此事教训闻芷了,否则显得他这个皇帝偏私。
“没别的事,就退下吧。”
闻芷皱了皱眉。
原本她是该向皇帝讨个公道的,但这么多年来,她也看清了皇帝是个什么德性,对近臣尚且偏袒得明目张胆,何况亲姐姐?
这笔账只能日后再算了。
“是。”
从养居殿退出来,便要直接出宫。
行至养居门附近,迎面碰上一个身着官服的大臣,闻芷看着面生,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大步走了过去。
那大臣回头看了看,至养居殿门口时,向小太监问道:“方才走出去那个女子是何人?”
“回长定侯,那是北营指挥使闻大人,来述职的。”小太监并不知道闻芷就是长定侯的女儿,因此并不曾多言。
长定侯点点头,心想,果然是她。
关于闻芷的事,回京这段时日来他已大致了解过,不少同僚都在他面前称赞,他生了个有本事的女儿,更有甚者,还吹捧闻芷为巾帼英雄,可在他看来,女儿家不在内宅安守本分,却出去抛头露面,终究不成体统。
这孩子是让薛家人给养坏了,等回到长定侯府,定要让人好好教她学些规矩。
闻芷这厢正因无法惩治谢凝而憋了一肚子火,谁知这日谢凝却竟然又主动找上门来,见了她,张口就骂:“贱人,你在陛下面前嚼了什么蛆?害得我被叫过去痛斥了一顿!真以为我好欺负了是吧?”
痛斥?
闻芷可不信,皇帝会骂她,估摸着是又把事情夸大了。
“我只是说了实情。”
“你那也叫实情?”谢凝三两步冲上前,指着闻芷的鼻子继续骂,“不要脸的贱货,敢污蔑我?早晚烂了舌头,嘴里生疮,喉咙长疔!”
“你……”
常乐眼看要发火,被闻芷用眼神止住。
闻芷微沉着脸,似在极力隐忍般,说话咬牙切齿:“公主骂完了吗?”
说着又向上指了指天。
“天快黑了,还是赶紧回府吧,夜里走路,小心遇到鬼。”
谢凝用力地啐道:“呸!本公主金枝玉叶,哪只鬼这么不长眼,胆敢来找我?也只有你敢来找死!”
不过天色确实晚了,她也该回府了。
于是又骂了句“你给我等着”,一转身登了车,扬长而去。
常乐气愤道:“小姐,难道就这么放她走了?”
她伤得相对轻一些,今日能下地了,常喜可还在床上躺着呢!
“当然不是,”闻芷眸中骤然现出一抹凶光,转头往回走,“把护卫都叫来,嘱咐他们换上夜行衣,蒙上脸,跟我出去一趟。”
常乐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两眼放光地跑去传令。
闻芷没打算放过谢凝,但人在家门口时实在不便动手,皇帝追究起来铁证如山,她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人在回府的路上出事,即便皇帝想怪罪,也没证据,不能拿她怎么样。
很快,闻芷带了十几个人从宅子后门出去,抄近道追上谢凝的车队,将其截停在了一条过往行人少,比较偏僻的街道。
“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磨蹭什么呢?”车厢里面传出谢凝不耐烦的训斥声。
话音刚落,前面的两个随从便被打倒在地,紧接着便是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响。
谢凝惊了一下,忙掀开帘子探头出去看。
空荡的街头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一群黑衣人朝这边围攻而来。
黑衣人多,几个随从很快就要撑不住,谢凝慌忙下了车,企图跑出去。
闻芷瞥见,立即追过去,一脚踹在她后背。
“啊!救命啊!唔……”
谢凝脸朝下磕在石板上,嘴里吐出血来。
最终被打了个臭死,当场昏厥。
闻芷收队离开,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次日皇帝得闻此事,龙颜大怒,可待要捉拿闻芷来问罪,又委实没有证据,只得强忍怒火,转而把长定侯这个做父亲的召过来,一顿臭骂。
“你这个当爹的是不是该管管你女儿?也太肆无忌惮了!天子脚下,竟胆敢行刺长公主,她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长定侯被叱得脑仁抽疼,一句话也不敢说,直到皇帝停下喝茶,这才讪讪地道:“是臣教女无方,请陛下恕罪,等臣把她接回来,一定严加管教。”
他好不容易才挣回了爵位,重振门庭,若是让那个不孝女把一切给毁了,他做鬼也放不过她!
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东西呢?盈盈多乖的一个孩子,偏偏不是他亲生的,若是孩子没有换回,他能少操多少心?
“她还没回侯府?”皇帝还以为闻芷一回京就被接回长定侯府了呢,“不是朕说你,你这个当父亲的也太不像样。”
长定侯低下头去,躬身道:“陛下教训的是。”
皇帝坐回去,拧着眉缓了缓情绪,说:“赶紧把她接回侯府,别让她再在外面滋事了。”
“遵命。”长定侯应了诺,缓缓退了出去。
出宫一路上,长定侯的脸都是黑的。
隔日,长定侯便携了夫人宋氏以及长子闻泸来到细平街找闻芷,要接她回侯府。
闻芷尽到应有的礼节,笑脸招待了他们,但提到回去的话题时,就一脸为难道:“我名声不好,就不去拖累闻家了,往后父亲若还愿来这里逛逛,女儿自当盛情款待,若没兴致来,只当没有我这个女儿便是。”
长定侯蹙起了眉心,宋氏急忙上前,挨着闻芷坐下,劝道:“这是说的什么话?一家人哪有不住在一处的?你一个姑娘家在外不安全不说,外人也笑话咱们,戳你父亲的脊梁骨的。”
闻芷莞尔道:“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哪里管得着?世上总有那长舌的人,即使不为这个事,也会为别的事嚼舌根,夫人不必在意。”
夫人?
宋氏对这个称呼有些膈应。
她嫁到闻家已经十几年了,闻芷好歹也该唤她一声“母亲”,闻泸初见她时,不但尊称母亲,还带着妻儿给她磕了头呢,就这姑娘不知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