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七离开医院就往县城赶,齐飞飞说不要,但他不能真的不给。
回家拿了两瓶白干酒,又去大五住的地方,拿了几百块的私房钱。
等到天黑,家家都吃完饭了,齐老七拿着半个獾子肉和两瓶白干酒去了百货商店沈经理的家。
一家人打着扑克,嗑着瓜子,唠着嗑,热闹的。
齐老七和沈经理打过一些交道,毕竟齐老七手里的东西也是稀罕货。
齐老七一来,沈经理就放下手里的牌,让孩子们自己去玩儿,过来招待齐老七。
俩人虽然认识,打过交道,但决不是过年串门子的关系,这拿的也不是过年走亲戚的礼,一看就是有事儿。
齐老七看没有外人,客气两句就直接说了来意。
他买这些紧俏货倒是容易,只要有货到,他自然能给自己留。但大过年的,有好东西,年前早抢光了。
齐老七一再说好话,“沈经理,你帮帮忙,想想办法,我这真是没辙了,我兄弟等着东西娶亲呢!眼看到日子了,女方非要毛毯和呢子大衣,没有死活不同意,你说这不是要命吗?帮帮忙,帮帮忙。”
齐老七满脸焦急,跟真事儿一样。
沈经理看在半只獾子肉的面子上,也不追究他话的真假,转头跟媳妇儿商量。
“媳妇儿,你看你的能不能匀给他?”家里好几条毛毯,有两条全新的,是打算留着给孩子长大结婚用的。
朝媳妇儿使眼色,多加几块钱都行,齐老七不缺钱,以后自己再弄也不难,孩子还没到结婚年纪呢。
夫妻还是有些默契的,接受到丈夫的暗示,沈经理媳妇儿一脸的不舍,
“我倒是有两条毛毯,就是……我那毛毯可好了,还是上海产的呢!凤凰牌,全毛的。”
转头看向丈夫,“我可真舍不得,匀出去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了。”
真是万般不舍啊!
沈经理劝她,“你就匀给老七吧,你看他急的,再说成就一桩婚事也算积德行善了。
以后我再想办法,再给你买。”
齐老七也说,“嫂子,你就匀给我吧,我这都火烧眉毛了,这来的着急,没带啥好东西,回头我一准再来好好感谢你。”
沈经理媳妇儿抿嘴一笑,“看你说的,我也不是图你给东西,成就一桩婚事也是好事,能帮忙我自然帮忙。
心疼也是真心疼,你别笑嫂子小家子气,这两床毛毯也是盼了多少年,好不容易得到的,真是天天压箱底,都没舍得盖。
该着你走运,匀你了。
不过该多少钱,多少钱啊!”
齐老七表态,“那是,那是,一分不能少,能匀给我,都千恩万谢了。”
沈经理媳妇儿,“我记得当时买的时候,一条是一百八十块钱,一条是一百九十五……”
齐老七没等她继续说,直接接过话,“嫂子,这两条毛毯,我给你四百块,不能白让嫂子保管这么多年。
另外嫂子你看看还有啥好东西没,我这还缺一份礼,我这参加婚礼,礼物还没着落呢!”
沈经理媳妇儿乐的眉开眼笑的,本来毛毯是一百五一条买的,她都是加了价的,没想到这齐老七这么大方,还给加了二十五。
哎呀妈呀!这一会儿就挣了一百块钱,两月工资啊!
“哎呀,我还真有一样,做礼物绝对拿的出手。”
说着就去翻柜子,这么个拿钱不当钱的“大财主”可不能错过了。
从被垛底下翻出一个大包袱,外边是用一个蓝格被里包的,一打开,浓浓的臭球子味儿,跟着几个白色小球滚了出来。
沈经理媳妇儿抖搂开上面的线毯,粉色和白提花的,上面带荷花,鸳鸯,亭子,花样平整细致,栩栩如生,非常漂亮,一看就是好东西。
齐老七伸手摸了摸,确实是纯棉的,摸着很舒服。
沈经理媳妇儿又把下面的两床毛毯都打开给齐老七看,心里真是不舍得,拿手摸了又摸。
齐老七也上手摸了摸,纯毛的,一点儿没有化纤滑滑的的手感。
毛毯一床是枣红色和米色,一朵一朵大花图案,一床是深棕色和白色,梅花鹿图案,大气又漂亮,送人非常有面子。
沈经理媳妇儿,“这就是你急用,别人我说啥都不能拿出来,你看多漂亮?这质量?都不好找。”
齐老七千恩万谢,“嫂子,这都是好东西啊!这么些年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今天真是太谢谢嫂子了,这床线毯多少钱?”
沈经理媳妇儿笑的合不上嘴,“这床买的时候七十八,你给七十得了。”
刚刚人家多给了,这回自然得给抹点儿。
实际买的时候五十多块钱,抹了零,她还能挣十多块。
沈经理心里都直突突,这媳妇儿是真敢要,回头商店一打听,人家就知道你有多黑了,齐老七可不是好糊弄的。
少加点儿人家不会说啥,都是外边常办事的人,你这也太黑了!他又不能当齐老七面说!
齐老七想着跟他家交往下去,以后买点啥都方便,都往多了给,没抹零。
“不用不用,嫂子,这求你的事儿,感激都感激不过来,那还能占便宜呢!”
沈经理媳妇儿也反应过来,这又不是在黑市卖东西,“我这也不是新买的,毕竟好几年了,那好都按原价,特别毛毯你还多给了,嫂子也不好意思不是?”
齐老七一顿客气感激加夸赞。把沈经理媳妇儿哄的都有些找不着北了,又对沈经理感谢一番,这才拿着三床毯子回了家。
大事儿落定,心情舒畅,回家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第二天吃完早饭,又去了头道沟,没着急,马车赶的不快,中途还去一个中医大夫家买了二两冰片,在人家蹭了一顿中午饭。等他到头道沟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他没进屯子,直接去了木耳养殖场,在山下就被豆包的弟弟妹妹给拦住了,寸步难行。
李巧英正在屋里给齐飞飞做棉袄。
那天想了半天,她就那么点儿新东西,琢磨着拿兔子皮做身,灯芯绒做袖子,做上衣不大合适,不伦不类的,要是做个薄棉袄,外边套这么个面,好像还行。
跟大队长媳妇儿一商量,大队长媳妇儿也觉得可以,结婚送棉袄,厚厚成成挺好,再说兔子皮也算难得的东西。刚好大队长媳妇儿还有一块蓝色的平纹布,虽然绦了点儿,做棉袄里还行,又匀了一斤棉花,这才凑够了一件衣服的料,这两天就在炕上赶工了,黑天了还在忙活,就怕齐飞飞走之前赶不出来。
听见山下狗叫,本不想动,可狗群使劲的叫唤,也不停歇,应该是来找自己的,要不早过去了。
李巧英嘱咐两个孩子别动她的针线,自己戴上帽子,出去看看。天黑,山下一辆马车,车上缩着一个人,影影绰绰看不清楚,李巧英一把喊狗,让他们别叫了,一边往山下走。
快到跟前了,齐老七才直起腰,抬起头,李巧英心里一滞,转身就往回走。
齐老七跳下马车,几步奔过去,拉住她的手,“等我说完。”同时几条狗见他出手拉人,一起朝他扑去,扯裤腿的扯裤腿,咬袖子的咬袖子。大概是上次他来过,认识他,没有下死口。
可这也把李巧英吓坏了,顾不上挣脱齐老七的手,忙对狗喊,“别咬,别咬,快松口,快松口。”
几条狗松口退后几步,李巧英吓得心突突的跳个不停,忙检查他咬伤了没有,好在只是衣服裤子扯破了。
这才直起腰来对着齐老七吼,“你发什么疯,跑来干啥?让狗咬了咋办?不知道我想躲你远远的吗?咱俩都没关系了,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你这是不想让我好过,是不是?你再这样,明天我就嫁人……”
齐老七一把捂住她的嘴,听着她说要嫁人,心莫名的抽痛。
“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是要打扰你。”
李巧英骂着骂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齐老七给她擦眼泪,李巧英拍开他的手,转过头去。就不能让她过几天安生日子吗?
齐老七,“我知道是我不好,我没想怎么样,就是听说齐飞飞要结婚了,别人都在准备结婚礼物,我想你跟她相处这么久肯定也得预备。”
你有啥,我还不知道吗?知道你得为难发愁,别人都挑好的送,到时候怕你脸面上过不去,这才给你预备了一份。
“我刚好在百货商店弄了几床毯子,你看看那个合适你送,你就送那个。”
李巧英擦着眼泪,“我不要你的东西,你拿走吧。”老是来诱惑她,还能有个完吗?
齐老七急忙解释,“我不是特意给你买的,潘小文让我想办法给他弄一样儿像样儿的东西,刚好百货商店有三床毯子,我就都拿来了,两床纯毛毛毯,一床纯棉线毯,都是上海产的,质量没得说,毛毯一百一一床,线毯五十一床,你看看要那个,把钱给我就行了。你要不要,我还砸手里一床。”
李巧英想,哪里有砸手里一说?这东西打破头都有人抢,知道他是哄自己。
心里也是真喜欢这毯子,别说是上海产的,就是本地产的,也都是好东西。这东西,有钱都不好买,还得托熟人才能在百货商店来货的时候给留一床。
这么一比自己那七拼八凑的棉袄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自己是接了齐飞飞弄好的木耳养殖场,一年工资都几百了,娘三个能过的富富裕裕的,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更别说这一年吃了齐飞飞多少好东西。她是感恩的,想着那毯子就动了心,可还是犹豫,她不来借齐老七的光。
齐老七见她在犹豫,就劝她,“齐飞飞人不错,好好跟她处,你多给她点东西不吃亏。”
李巧英瞪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怕吃亏了?”
齐老齐的嘴角翘起,“那你就拿一床毛毯,免得被潘小文比下去了。”你送的最好,齐飞飞自然会把你记在心里,一想起结婚就能想起你来。
李巧英也不是抠搜的人,“行,那给我拿一床毛毯,等着,我回家取钱去。”
李巧英抱着毛毯回了屋,两个孩子倒是听话,没嚯嚯她的针线,俩人在地上弹溜溜,是秋天自己用泥搓的泥丸,晒干的。
见妈妈回来了,都凑过来看毛毯,“妈,妈,这是啥?”
“妈,真好看!”
李巧英把毯子放炕上,去箱子里拿了二十张五元的,“这毛毯是给飞飞姐的,你俩不要动,在家好好玩儿,我一会儿就回来,回来咱们再打开看。”
两个孩子盯盯看着那毛毯,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李巧英把钱给了齐老七,齐老七嘱咐,“你就说是你早前攒下的,两床毛毯花色不是一样的。另外我看齐飞飞有一盆獾子油,你明天过去送毛毯时候,问她要点儿留着,小孩子淘,皮肉又嫩,烫了,冻了,破皮受伤,抹上都行,好得快,还不留疤。”
李巧英心里想说,以后别来了,她真是怕他来,但嘴上还是说了声,“谢谢。”
齐老七,“我今晚在潘小文那里住,明天一早就走,你不用担心过去遇到我。没要紧事,我不会来的。”
说完跳上马车,走了。
在黑暗里,齐老七嘴角翘的老高,看她一眼,心里就舒坦,浑身都舒坦!真是奇了怪了!
鞭子一甩打了一个响鞭,“架!”
齐老七到集体户,潘小文听见动静就跑了出来。
“齐大哥,咋样儿?”他都惦记两天了。
齐老七往车厢里一指,“你挑吧,挑剩下的是我的。”
潘小文探头一看,一个大包袱,一瞅就是能拿出手的好东西,这么大一包,就是棉布都不得了,乐颠颠的抱起来,进了屋。
打开一看,惊呆了,“齐大哥,你太厉害了!这,这也太好了!”伸手轻轻摸摸,“真好啊!”
转头问后面进来的齐老七,“多少钱?”
齐老七,“线毯七十八,毛毯一百九十五。”多给的是自己为了拉关系自愿的,不能算潘小文头上。
潘小文咂舌!自己那头猪都没卖上一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