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几声,他的脸上却又露出几分落寞。
身为刘宏,自己怎么可能知道谁忠与不忠。
可是身为皇帝,忠与不忠甚至不是他自己决定的。
良久,他缓缓放下手里的信件,看向一旁的刘协。
“协儿,朕来教你驭人之术。”
刘协抬起头,沉默的点点头。
“传诏,皇甫延国之忠良,今为国捐躯,朕心甚为感伤。
追赠其为忠汉将军,关内侯。
另,将朕的太医遣往邺城,为皇甫老将军医治病体。
告诉他,朕同意他的要求,免除冀州税赋一年,让他不要让朕失望。”
“唯。”张让躬着身子,朝着刘宏深深一揖,却没有立即去办。
“怎么了阿父,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刘宏平静的看着他,没有任何发怒的意思。
这样的殊荣,除了赵忠,也就只有张让能享受这种待遇了。
“臣……”张让喉咙里发出非男非女的声音,却是极为恭顺,“臣担心,若是皇甫嵩取得了河北士人的支持,只怕……”
“不会的。”刘宏摇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老的没有让朕失望。
朕相信,小的也不会让朕失望。”
这次张让没有多说什么,又对着刘宏拜了一拜,躬身退了下去。
只是在离开的过程中,却看见一个美妇人朝这边走来。
张让见了,连忙附身跪在地上。
何皇后带着两名侍女,经过张让身侧的时候,凤目中流露出一丝柔和的目光。
“张常侍请起,陛下可在阁上。”
之所以对张让态度颇为柔和,只因当年她毒杀刘协生母王荣之后。
刘宏因此大怒,要废黜她的皇后之位。
幸亏张让、赵忠等宦官请求,这才不至于被废,富贵也才得以保住。
张让恭敬的回道:“禀皇后娘娘,陛下此时与董侯都在。”
“有劳张常侍,玉儿。”何皇后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冷色。
一旁的侍女赶忙上前,将张让扶起的同时,将一个钱袋塞进他的手中。
张让再看时,何皇后已经走远了。
“噔!噔!噔!”
阁楼的阶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道悦耳女声响起。
“臣妾参见陛下!”
何皇后黛眉轻挑,仪态万方,盈盈下拜。
“皇后免礼。”刘宏坐在案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声音却是温和如初。
“协儿,见过你母后。”刘宏又对刘协说道。
刘协赶忙起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儿臣见过母后。”
何皇后细细打量了刘协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并没有任何回音。
脚步轻盈,笑着走到刘宏身边。
“陛下,臣妾此来,是想求陛下一件事。”
刘宏微微一笑,隐晦的看了她一眼,“皇后,你我夫妻,有什么要求尽管向朕提便是。”
虽然他曾经想过要废掉何氏,可是在此之后,恩宠依旧不减。
后宫所有的嫔妃,没有一人比得上何氏,也没有一人不害怕她的。
“臣妾请求陛下……”说到这里,何皇后直接跪在了地上,泪眼婆娑,“臣妾已有许久未见到辨儿。
也不知他在宫外吃得如何,受冻与否。
母子分离,臣妾心痛如绞。
恳请陛下,让辨儿回宫吧……”
刘宏面色微沉,看不出喜怒,目光深深的盯着何皇后,摄人心弦。
虽然何皇后哭得情真意切,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这不过又是一场戏而已。
目的不过是为了利用权势,逼迫自己日后立刘辩为继位人。
自己若是有一天驾崩,依照何氏的性格,刘协怕是凶多吉少。
甚至于,何氏会对董太后动手。
虽然何家曾经不过是庶民之家,但如今的何家却已经如日中天,实力非同小可。
刘辩一旦继位,大汉的皇位等于落入外戚与士人之手。
那这大汉天下,就再也不姓刘了。
良久,刘宏冷着脸嗤笑一声,“母子分离?”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眼中多了几分苦涩。
“好个母子分离,协儿自从生下来便没了母亲。
他心里的痛苦,皇后可曾知道?”
“陛下,臣妾……”何皇后被刘宏的话噎住,却无法反驳。
刘宏见状,心中一阵悲痛,长长叹了口气,“朕心里的痛,皇后又何时看过一眼?”
他不再看她,转过身去望向远处,只是目光中满是失望。
这么多年,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可是眼前的枕边人,竟然从来都不愿意到自己的身边来了解他。
反而还杀了自己最宠爱的王美人,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待的越久,刘宏就越是体会到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孤家寡人,是他们这样的人的真实写照。
人们常常以为身为皇帝,坐在龙椅上,只需要将事情交给大臣去做。
可真正坐上皇位的时候,亲情、友情、信任等人性统统都会离自己而去。
当朝的重臣一旦尝过权力的滋味,这剂春药难免刺激重臣们产生逐鹿之念。
因此,君王治理天下的核心工作是防范手下大臣的非分之图,而非亲贤臣远小人。
这大汉,已是危如累卵……
与此同时,即将有一个令刘宏振奋的消息传回。
三辅地区,叛乱的贼首北宫伯玉被车骑将军张温击败,
而历史在此刻第一次出现了偏差,江东猛虎孙坚于此战中,阵斩北宫伯玉。
韩遂趁机发动兵变,继承败兵逃回凉州。
并开始与军司马马腾,推举汉阳人王国密谋再度起兵。
号为凉州众合军,举义旗对抗大汉。
另一面,张宁在得道消息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平安楼。
床榻前,张宁上前伸手拍了拍甄逸的脸,轻声呼唤。
“甄兄?甄兄?醒醒!”
躺在榻上的甄逸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不过鼻子还算灵敏,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沙哑的喉咙渐渐发出声音,“宓……宓儿,你都长这么大了……”
什么玩意儿?
张宁眉头一挑,这是烧迷糊了,连自己女儿都认错了。
看来真是快不行了,按照她上一世的经验。
人在弥留之际,确实会说一些胡话,认不清人。
可是张宁现在却不能眼睁睁看着甄逸死去,他若是没了,许多便利都会消失。
必须得救!
“陈兄,你守在门外,没有我的话,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陈平见张宁如此郑重,当即不敢怠慢,拱手道,“遵命!”
张宁点点头,回身锁上门,搬过一个蒲团,盘坐在上面。
然后从胸口的位置,拿出《太平要术》,翻开其中的《神仙》卷。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包罗天地,养育群生。”
张宁缓缓闭上双眼,开始尝试着沟通天地,额上金光神印浮现。
随后周身一道淡黄色气息涌出,逐渐将甄逸包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