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从慈禧太后的冬暖阁内堂走出,脚步显得异常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自己的心坎上。他的面色铁青,眉头紧锁,心中那股怒气如同被压抑的火山,随时可能喷发。官轿在紫禁城外的石板路上缓缓前行,四周的喧嚣似乎都与他无关,李鸿章越想越气,气的是这些不识时务、只求一己私利的大臣,气的是只知当下享乐的太后,气的是毫无主见的幼稚小皇帝。
坐在轿中,李鸿章的心情愈发沉重,他意识到,回到贤良寺虽然能暂时避开这些烦恼,但问题依旧存在,银子的问题不解决,他回天津后也无法向各方交代。于是,他毅然决定改变行程,前往恭亲王府。
轿夫们闻令而动,迅速调整方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恭亲王府进发。到达王府门前,李鸿章亲自下轿,由随从递上事先准备好的拜见函。门童见状,不敢怠慢,连忙接过函件,飞也似地跑去禀告恭亲王。
此时的恭亲王,虽然已罢职赋闲在家,但昔日的威望与地位依旧让他在朝中拥有不小的影响力。他听闻李鸿章来访,心中虽有几分诧异,但更多的是对这位老臣子的敬重与理解。于是,他吩咐下人免去那些繁琐的迎接仪式,直接将李鸿章引入会客厅,准备亲自接见。
会客厅内,陈设古朴典雅,透露出一种宁静而庄重的气息。李鸿章在侍从的引领下步入厅中,只见恭亲王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便已心照不宣。李鸿章径直走向恭亲王连忙作揖叩拜。
恭亲王身着简朴的粗布长衫,显得既随性又不失威严,他快步上前,双手轻轻一托,将正要行大礼的李鸿章扶起,脸上洋溢着亲切的笑容,抱拳说道:“少荃啊,别来无恙呀!你我多年未见,今日一见,真是倍感亲切。”
李鸿章见状,心中涌上一股暖流,但随即又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连忙又欲行礼,以表敬意。恭亲王见状,连忙摆手制止,示意他不必多礼,并亲自引导李鸿章至一旁的座椅上坐下,同时吩咐下人们迅速上茶,以尽地主之谊。
茶香袅袅中,两人先是寒暄了几句,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近日朝中的风波上。恭亲王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与感慨:“少荃,今日之事,我已略有耳闻。你我二人,年岁已高,行事更需谨慎,不可再像年轻时那般鲁莽了。今日你虽得以全身而退,但那也是因为嫂子她念及旧情,不愿过多追究。若她真的较起真来,即便你是当朝宰辅,恐怕也难以幸免啊。”
李鸿章闻言,面色更加凝重,他缓缓点头,沉声道:“王爷所言极是,我今日确实是冲动了些。只是,我这里的难处,王爷也是知道的。银子短缺,如同压在我心头的一块巨石,让我寝食难安。为了大局,我不得不四处奔波,可到头来,却总是碰壁。”
恭亲王听后,轻轻拍了拍李鸿章的手背,以示安慰:“少荃,你的苦衷,我岂能不知?大清如今积贫积弱,岁入虽有八百余万,但开销之巨,更是骇人听闻。这些年,我们不得不四处筹款,拆东墙补西墙,实在是苦不堪言。想当年,海防与塞防之争,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银子短缺而引发的吗?若我大清国库充盈,又何至于此啊!”
说到此处,两人都不禁陷入了沉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氛围,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良久,李鸿章才缓缓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王爷,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想办法改变现状,否则,国家危矣,百姓苦矣!”
恭亲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少荃,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只是,这银子的问题,确实是个难题。”
“王爷之言,我定当谨记,只是这银子该从哪里筹,还请王爷给出个主意,增税肯定是不行了,如今百姓水深火热也承受不起,捐官也不行,定遭朝臣众人弹劾,洋行借款也是不行,现如今根本无物抵押,海关亦是不行,太后早就盯上了,我在天津洋行存的几百万买铁甲舰的银子万不可再动了,没准儿早被太后也盯上了,真是难为我也!”李鸿章叹气说道。
“少荃莫急,我到有一法,不知可行不可行!”恭亲王的目光中闪烁着深思熟虑的光芒,他缓缓看向李鸿章,仿佛要从对方的眼中寻找某种共鸣,“我近日反复思量,忽忆起往昔之事,或许能解决你我当前的困境。”
李鸿章闻言,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两眼顿时放出了期待的光芒,他身体微微前倾,急切地问道:“王爷所言何法?还请快快道来,李某洗耳恭听。”
恭亲王轻轻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少荃,你可还记得,当年捻匪肆虐中原,为何他们会选择分兵两处,而非集中兵力,与我军一决胜负?”
李鸿章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的思绪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烽火连天的岁月。他缓缓说道:“自然记得,捻匪分兵,实则是一招险棋,意在分散我湘军与淮军的兵力。西捻由他左季高率部围剿,最终灰飞烟灭;而东捻,则被我率军追赶至山东辖内,丧于我手。”
恭亲王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少荃果真是智勇双全,往事历历在目。那么,你可曾想过,为何分兵,捻匪岂不是自取灭亡?”
李鸿章闻言,心中一动,他开始仔细品味恭亲王的话中之意。分兵?分散?难道说……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王爷的意思是……”李鸿章试探性地问道,“莫非我们也可以效仿捻匪,采取某种‘分而治之’的策略,来筹集我们所需的银子?
恭王爷马上边摇头边摆手,接着说道:“那个捻匪首领叫什么来着,是个长毛悍将。”
李鸿章闻言,脸色骤变,几乎是脱口而出:“赖武光!”这个名字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他记忆中的那个赖武光,早已在同治八年的那场战役中被自己麾下的吴毓兰击溃,并亲自验明正身后处以极刑,怎么可能还活着?
“正是此人,不过,王爷所说的赖武光,与我们所知的,或许并非同一人。”恭亲王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试图平息李鸿章心中的惊涛骇浪。
李鸿章眉头紧锁,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恭亲王的言辞,直抵真相的核心:“王爷此言何意?难道怀疑我当年谎报战功不成?”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不忿,毕竟,那是一场他亲自参与的辉煌一战。
恭亲王连忙摆手,解释道:“非也非也,少荃勿要误会。非也非也,此赖武光非彼赖武光!”
听恭亲王这么一说,李鸿章满脸的疑惑:“何为彼此?”
恭亲王没有回答,接着自顾自的说道:“这个赖武光,在长毛各贼首之中转战时间最长,攻克州县最多,坚持最长的吧,南至粤桂,西至川陕,东至苏浙,北至豫鲁,都有他的身影!”
李鸿章脸上的疑惑更甚,他问道:“此贼颇为狡猾,剿灭此贼可下了一番功夫,到处流窜!那么,王爷所说的这个赖武光,与我当年所擒之赖武光,究竟有何不同?”
“本王是说,这个赖武光每到一处就是金银财宝搜刮无数,各地大户全被他杀净抢光了,他流窜过的地区,有多少富贾巨商,他们的银两总和不是亿计也得千万之巨,比当年金陵财富的多了,他们每次行军都是拖着成百上千的大木箱子。”恭亲王停顿了一下,看着李鸿章又接着说道:“后来他们知道自己气数已尽,也没了能力与朝廷周旋,便开始分兵,分兵后后西捻进直隶打保定,这是一条死绝路,朝廷会派重兵将其剿灭,他们明知有此结局,不过是给东捻托运金银财宝减轻压力罢了。”
听到这里,李鸿章一阵脸红,连忙说道:“王爷的意思是我撅了那批财宝?王爷我可没看到什么财宝,你可不能冤枉了我呀”
恭亲王连忙摆手:“少荃勿急,跟你没关系,这批财宝运到烟台蓬莱等地便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一批黄金,足有千万两之巨!他们也明知道被你赶到海边是一条死路,还要执意去海边背水一战,这是为何?”
“千万两之巨的黄金?难道他们将掠来的财宝出海了?”李鸿章恍然大悟的惊呼道。 难怪当时,东捻不敢恋战,只是一味地拖延时间,李鸿章也是为保存实力,也想拖死他们,确正好中了的他们的诡计,这么多金银财宝,就这样悄无声息全部出海了。
恭亲王点点头又说道:“你刚才问我何为彼此,其实你捉的那个赖武光是个替身,只是常年跟着赖武光,长的很像罢了,让他人相认,也会认做是赖武光!”
李鸿章惊叹道:“这……?王爷如何得知?”
恭亲王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军机领班,难道是白做的?你们这些封疆大吏,我不看着点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呀!”
李鸿章听完汗毛炸立,只能赔笑了几声。
”少荃也不要怪我,太后到处都是眼线,你我今日见面,保不齐早传到太后耳朵里了,你敢说哪个门人仆人不是他人派来的?不过你放心,咱俩今天说的话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李鸿章环顾了一下四周。
恭亲王捋了捋胡子笑道:“放心吧,少荃,不会有人听到的!”
李鸿章也是不自然的赔笑,又问道:“那千万两黄金,王爷如何得知?”
恭王爷站起身说了一声“少荃稍等!”便去了内堂,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拿着一张发黄的书信,递给李鸿章,李鸿章接过后看到书信内容:“王爷在上,某命数已尽,恐难再为我大清社稷保驾护航,谨以此诀别。然尚有一事,亟待告禀:昔年五年前,偶入幽洞秘境,不期而遇千万两黄金,藏之甚密,未敢轻泄。不意近日,此等巨富竟遭贼影所窥,尽数为捻匪所劫掠。王爷他日若有机缘,望能追查其踪,夺回此等财宝,以资国用,保我大清江山永固,社稷安宁。”
见到李鸿章一脸疑容,恭亲王说道:“这时当年僧王给我的书信,那批黄金在未劫掠之前,我让人打探过,确有此事,只是还没来得及将黄金运回京师,便被捻匪劫掠,可惜,可惜了……”
“捻匪将财宝运走,可能为了日后东山再起,如今已过去二十多年,不知那批财宝还在否?”李鸿章又将话引入了正题,说道。
恭亲王捋捋胡须,说道:“少荃可找到那个真正的赖武光一问便知!”
“赖武光即使还活着也早已更名换姓,流落民间,从哪里找呀,这就跟大海捞针一样!”李鸿章叹道。
“哈哈,少荃不必拘泥于此,那批黄金到底流落何方,还是少荃亲自探查吧,到时候将那批金银运回,一切问题全部迎刃而解!”恭亲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