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七年。
那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中原大地被战争的阴云笼罩,民不聊生,处处是残垣断壁与流离失所的百姓。就在这片满目疮痍之中,一支特殊的队伍在泥泞不堪的小径上缓缓行进,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几千名士兵,他们的衣衫早已被岁月的风霜和战争的硝烟侵蚀得破烂不堪,但他们的眼神中仍燃烧着不灭的火焰,那是对生存的渴望,对自由的追求。他们手持着红缨长枪,这古老而坚韧的武器,在晨光或暮色中闪烁着寒光,仿佛是这乱世中最坚定的信念。
他们推着上百辆沉重的大车,这些大车仿佛是移动的宝库,每一辆都承载着无数个大木箱子,箱子上覆盖着防雨的草席,严严实实,不透丝毫缝隙。箱内藏着的,不是粮食,不是衣物,而是东捻军数年征战所得的金银珠宝,是他们无数次浴血奋战换来的宝贵财富。这些财富,是他们未来希望的种子,是他们东山再起的基石。
队伍的前后左右,各有精锐的骑兵队伍巡逻护卫,他们手持锋利的长刀,目光如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突袭。这些骑兵不仅是保护宝藏的利剑,更是东捻军最后的骄傲和尊严。
而在队伍的最后方,则是一队装备了洋枪的士兵,他们手持当时先进的武器,虽然数量不多,但足以震慑那些敢于觊觎宝藏的宵小之徒。这些洋枪,是东捻军与洋人交易得来,虽然代价高昂,但为了增强实力,他们不得不忍痛割爱。
赖武光,这位曾经的东捻军首领,如今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雄心勃勃的将领。岁月和战争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他的面容憔悴,身体也日渐衰弱。但他心中的那份执着和信念却从未改变。他知道,自己已无法再像过去那样率领大军征战四方,但他仍然要为东捻军的未来着想。
他将几万东捻骑兵分散到各地,用来吸引和牵制官军的注意力,而自己则率领这万余精锐,护送着这百余辆装满金银珠宝的大车,寻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这些财富是他们未来东山再起的资本,是他们重振旗鼓的希望所在。
尽管路途艰难,尽管前方未知,但赖武光和他的士兵们却从未放弃过。他们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坚定的信念,在泥泞的小路上艰难前行,向着未知的未来迈进。
在这段阴霾密布的日子里,山东局势紧张异常,道员潘霨与英、法军队的勾结无疑为局势增添了更为复杂的变数。天津洋枪队横渡沧海,如同利剑出鞘,直指东捻军的软肋,加之山东巡抚丁宝桢亲率大军疾驰而来,重兵压境,局势之危急,可见一斑。李鸿章,这位以铁腕着称的重臣,亦是不遗余力地实施着“扼地兜围”之策,誓要将东捻军一网打尽。在如此四面楚歌之下,赖武光的失败,似乎已成定局,难以逆转。
然而,赖武光并未轻易放弃,他深知手中这批金银珠宝的重要性,这是他们数年艰苦奋战的结晶,是未来重振旗鼓的唯一希望。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他得知在遥远的东海深处,隐藏着一座无名小岛,那岛屿虽面积不大,却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茂密的山丘林丛,成为了天然的隐蔽之所。赖武光心中暗喜,认为将宝藏藏匿于此,必能避开官军的追缴,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图大业。
营帐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赖武光沧桑而坚毅的脸庞。他独坐案前,思绪万千,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想当年,他追随英王陈玉成,并肩作战,共同立下了推翻满清、建立新朝的宏愿。那时的他,意气风发,满腔热血,誓要将清妖逐出中原,恢复汉家河山。然而,世事无常,天国覆灭,自己也流落至捻军之中,重整旗鼓,再战沙场。然而,多年的征战已让捻军元气大伤,昔日的壮志豪情也逐渐被现实的残酷所消磨。
炮声隆隆,喊杀声震天动地,官军的骑兵如潮水般涌来,将捻军的防线层层突破。但赖武光却仿佛置身事外,他的心中只有那个遥远的小岛,和那些足以改变他们命运的金银珠宝。他默默地等待着最后的时机,准备带着这最后的希望,逃出生天,为未来的抗争保留一份火种。
赖武光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既有对未来的期许,也有对眼前人深深的信任与托付。他缓缓起身,走到近侍吴德才面前,双手轻轻搭在对方的肩上,仿佛要将所有的重量与希望都传递给这位忠诚的部下。
“德才啊,你我共事多年,你的忠诚与勇敢,本王一直铭记于心。今时不同往日,局势愈发危急,本王的计划也到了最关键的一步。此次任务,非你莫属,你与我相貌和身形极为相似,甚至声音都相仿,这将成为我们逆转乾坤的关键。”
赖武光的语气中充满了信任,他深知,吴德才不仅是他的亲兵,更是他不可或缺的最信任的兄弟。
吴德才闻言,眼眶微湿,他抬头望向赖武光,眼中满是坚毅与感激。“尊王放心,德才虽不才,但誓死完成任务,绝不辜负您的信任与重托。即便前路刀山火海,德才也定当勇往直前,为恢复天国大业尽我所能。”
赖武光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深知吴德才的决心,这份信任与托付并非空穴来风。“德才,你知我并非无情之人。此次行动凶险异常,你既要面对官军的围剿,又要应对未知的变数。若有不测,你的妻儿老小,本王将视如己出,妥善照料,绝不让他们受一丝委屈。”
说到此处,赖武光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温情与歉意。“本王深知此行风险,但这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你不仅要带兵转战南北,迷惑敌人,将来落入敌手,更要守口如瓶,哪怕将来……受尽清妖的所有酷刑……。德才,你的功勋,本王铭记于心,待他日我东山再起,恢复天国之时,本王……定好好……。”
吴德才也是一阵哽咽:“尊王,不必,不必,只要您平安,我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只望尊王大业能成!”
赖武光听后突然单膝跪在吴德才面前,让吴德才顿时手足无措:“尊王,尊王,这可使不得……”
此时,赖武光眼角喊着泪花,郑重的说道:“拜托了……”
吴德才本来就是赖武光的忠实铁杆,全力效忠,赖武光说的这番话来,让吴德才动容不已,痛哭流涕扑倒在赖武光身前,说道:“卑职死而后已,定当严守这个秘密!”
“好,好,我的好兄弟,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你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我让你用我的身份统领全军,继续作战!”赖武光搀扶起吴德才眼含泪光说道。
吴德才失声痛哭,哭的是赖武光将离开自己,哭的是自己将难逃一死。
吴德才在营帐内细心装扮,每一步都显得庄重而神圣。他先是仔细地缠上那条象征尊贵的黄色头巾,头巾随风轻轻飘扬,如同王者的旗帜。随后,他缓缓穿上那件绣有滚龙图案的长袍,长袍上的龙仿佛要腾空而起,气势磅礴,与吴德才的英气相互辉映。他再披上青色的披风,披风随风舞动,更添几分神秘与威严。脚下的厚底长靴踏在地上,每一步都显得沉稳有力,仿佛能踏平一切阻碍。腰间跨着的龙形宝刀,寒光闪烁,那是他忠诚与勇气的象征。
装扮完毕,吴德才站在铜镜前,望着镜中那个几乎与赖武光无二的自己,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使命感。他深知,这一刻起,他不仅要为自己而战,更要为尊王、为捻军、为天国的未来而战。
与此同时,赖武光在另一处秘密地点,已悄然登上了那艘早已准备妥当的大帆船。他站在甲板上,望着渐渐远去的陆地,心中既有不舍也有决绝。他知道,自己必须暂时离开这片战场,去寻找新的机会,为未来的反击做准备。而吴德才,则将成为他留在战场上的影子,为他争取时间和空间。
随着一阵急促的战鼓声响起,吴德才骑着战马,如同一道闪电般冲出了营地。他身后的将士们紧随其后,喊声震天,士气高昂。他们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官军,誓要打破敌人的包围圈。
几艘古老而坚实的木制大帆船,宛如巨型的海上堡垒,早已静静地停泊在那浩瀚无垠的海面之上,它们的身影在晨曦的微光中显得既孤独又坚定。船舷两侧,那数百个沉重的大木箱子整齐地码放着,每一只都承载着捻军多年的血汗与梦想,它们的存在让大帆船的吃水线深深地嵌入了海水之中。
随着船队缓缓启航,海风拂面而来,带着几分咸湿与凉意,也带来了未知的挑战。赖武光立于船头,目光穿越层层波浪,投向那片逐渐模糊的岸边。那里,火光冲天,映照着天空,将黑夜染成了白昼;杀声震天,如雷鸣般震耳欲聋,那是他的兄弟们在与敌人做最后的殊死搏斗。
那个假扮成赖武光的吴德才,此刻正带领着一支残部,在硝烟与战火中奋力突围。他们如同猎豹般敏捷,穿梭于敌阵之间,每一次挥刀、每一次射箭,都是对敌人的愤恨。在吴德才的带领下,他们终于冲出了敌人的重重包围,向着未知的远方转战而去,留下了一串串坚定而沉重的足迹。
赖武光望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他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向那片战斗过的徒弟,深深地鞠了一躬,再拜三拜。每一拜都凝聚着他对弟兄们的感激与不舍。
“各位弟兄,保重!”赖武光的声音在海风中回荡。
不一会儿,船队便消失在了海面的迷雾当中,只留下一串串涟漪在海面上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