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大清与日本之间的关系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每一次的交集都如同点燃了干柴烈火,不可避免地引发出一连串的动荡与纷争。这不仅仅是两国之间的外交纠葛,更像是宿命的安排,让每一次的接触都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变数。
方伯谦站在岸边,眉头紧锁,心中如同被巨石压着般沉重。远处传来的炮声如同雷鸣般震撼着他的心。
“坏了,坏了!”他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忧虑。他知道,这次的事件极有可能成为两国冲突的导火索,而他自己,作为这其中的一环,将难以逃脱干系。他开始担心如何向中堂大人呈报此事,如何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以及如何将这次事件的原因推倒别人身上。
然而,现实容不得他过多的犹豫。当他看到张六子和吉仁泰从海中艰难地爬上济远号的爬绳时,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紧迫感。
“命令全部起锚开船!”他果断地下达了指令。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舰船上的水手们迅速行动起来。绞盘开始“哗哗”作响,巨大的力量将锚链从海底缓缓拔出。船身随着锚链的松动而缓缓启动,逐渐脱离了岸边的束缚。
五艘舰船缓缓驶离港口,它们的轮廓逐渐在海岸线上模糊,岸边的日本士兵得到消息后,如同被激怒的蜂群,纷纷朝港口蜂拥而来,他们高举着枪械,呼喊着口号,声浪此起彼伏,仿佛要将满腔的怒火与不甘倾泻而出,誓要与大清的舰船一决高下。
甲板上,张六子紧握着栏杆,目光如炬地望向岸边。在那一片混乱与喧嚣之中,他意外地发现了那个本应命丧黄泉的川岛浪速。只见川岛浪速叉着双腿,站在岸边,手指着他们所在的舰船,正滔滔不绝地向一旁的伊东右亭诉说着什么。张六子心中暗骂:“居然没死?真是命大!”
川岛浪速的添油加醋,让本就因之前事件而满心怨气的伊东右亭更加怒不可遏。他迅速下达命令,要求港内的日本舰队立即启航,全速追击,誓要将清国舰队击沉于茫茫大海之中,以报此仇雪此恨。
随着伊东右亭的命令下达,日本舰队迅速响应,一艘艘战舰如同脱缰的野马,轰鸣着引擎,破浪而出,朝着清国舰队的方向疾驰而来。而清国舰队则以济远号为首,镇东、镇西两舰分列左右,形成坚实的护卫,利远、海镜两艘运输船则紧随其后,整个舰队以人字阵型全速向东北方向前进,试图摆脱日本舰队的追击。
舰桥上,方伯谦手持那本从川岛浪速手中夺来的札记,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益堂,益堂!”一个略显沙哑却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划破了舰桥上的紧张氛围,方伯谦从沉思中猛然惊醒,循声望去,只见刘有斗一脸凝重地快步走来,他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眼睛里满是对当前局势的忧虑。
“刘兄,何事如此急切?”方伯谦连忙站起身,拱手作揖,以示敬意,并示意刘有斗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刘有斗毕竟官至总兵,因此对待起来也是格外小心。
刘有斗坐下后,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担忧:“益堂兄啊,张六子和吉仁泰这两个小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我听闻岸上死了不少日本人,这万一被他们以此为借口,向我大清发难,你我二人岂不是要背负上杀头的大罪?”
方伯谦心中暗自腹诽:“这老狐狸,分明是来看我笑话的。此次出航,我本应全权负责,若真有什么闪失,自然是我来承担罪责,与你何干?”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安慰起刘有斗来:“刘兄无需太过担心,此事我自会如实向中堂大人禀报,若是真的引发了战争,我自然会请罪伏法,承担应有的责任。只是可惜了张六子和吉仁泰这两个年轻后生,他们本有着大好前程,却可能要因此而枉送了性命。”
刘有斗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他轻轻摇头,叹息道:“益堂兄,你这话就见外了。我们同舟共济,此事我又岂能置身事外?若真要追究起来,我亦是难辞其咎。张六子和吉仁泰固然可惜,但益堂兄你的才华与抱负,若因此事而受牵连,那才是最大的遗憾啊!”
“刘兄,我死了无所谓,只要能完成这个差事,让刘兄安全回去,我也就欣慰了!”
方伯谦这么一说,刘有斗都有些感激热泪盈眶了。
其实以方伯谦对大清和日本的实力和国情的认识,还有以往清日冲突的结局来看,这次事件也不会造成什么重大影响,大清不想惹是生非,日本目前国力不行,没有对抗的资本。
如若朝廷怪罪也怪罪不到自己的头上,最后中堂写个奏折说:刘有斗带领张六子、吉仁泰违抗军令、上岸胡作非为与日本发生严重冲突。造成军民死伤,已将刘有斗、张六子、吉仁泰三人枭首。再对日本说明情况,日本也就可以找个台阶下。事情就平缓下去了。
刘有斗一直在以总兵的身份背一个天大的锅还感觉不出来,
二人正谈话间,突然一个水兵禀告
“大人,右侧突然发现日本水师朝我舰队发来旗语,让我舰回航!”
方伯谦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甲板,拿起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命令道:“打旗语,告诉日舰,再敢靠近,我方将开炮!”
旗语打过去,日舰还是再逼近,方伯谦又命令道:“再打旗语,同时命令各船做好战斗准备!”
随着舰船烟筒喷吐出滚滚黑烟,它们如同黑色的巨龙般蜿蜒在海面上,逐渐遮蔽了远处的海岸线,使得天空与海面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运输船因载重较大,航速明显慢于其他舰只,这一劣势迅速被日本快舰所察觉,它们像一群饥饿的鲨鱼,嗅到了猎物的气息,迅速调整航向,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
“砰砰——”两声震耳欲聋的炮响划破天际,打破了海面的宁静,两发炮弹如同死神的使者,精准地落在济远号不远处的海面上,激起巨大的水柱,同时让整个船身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倾覆。船上的水兵们立即进入了战斗状态,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
“日舰开炮了!日舰开炮了!”一名水兵的声音在甲板上回荡,带着几分慌乱。但这份慌乱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很快,所有的水兵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们迅速将炮口调整至水平方向,瞄准了正疾驰而来的日本舰队,只待指挥官的一声令下。
站在舰桥上的方伯谦,手持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战局的变化。待船身再次平稳后,他果断下达了命令:“命令左侧护卫舰振东舰立即还击,其他舰船继续保持航速,不得有误!”
“两发试射,准备开炮!”随着这道命令的下达,振东舰上的炮手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熟练地装填炮弹,调整炮塔角度。随着一声声“嗖嗖”的炮响,两发一二零口径的炮弹带着呼啸声朝日舰飞去,然而由于试射的紧张,炮弹并未直接命中目标,而是落在了日舰附近的海面上,溅起片片水花。
“填弹!填弹完毕!”炮塔内再次传来急促的命令声,炮手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即进行下一轮射击准备。这一次,炮塔经过更精细的调整,直指日舰的要害部位。
“开炮!”方伯谦的声音再次响起,瞬间,两枚炮弹如同愤怒的火龙,咆哮着向日舰的甲板飞去,“轰轰”两声巨响过后,日舰上顿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甲板上的日本水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得阵脚大乱,有的四处逃窜,有的则努力扑灭身上的火焰,整个日舰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击中目标!”观测员兴奋的呼喊声在舰桥上回荡,方伯谦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迅速通过望远镜再次确认,确认无误后,果断下令:“再打旗语,通知各舰停止炮击!”
刘有斗闻言,脸色一变,急忙凑上前去,压低声音说道:“益堂兄,趁胜追击,再发几炮,将那艘日舰彻底击沉岂不是更好?”
方伯谦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刘有斗,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刘兄,我们的目标是确保舰队安全,而非在此恋战。日舰已受重创,失去追击能力,我们若继续纠缠,恐生变数。再者,我们的任务是赶路,耽误不得。”说完,他再次吩咐旗号兵打出旗语,各舰收到信号后,迅速调整队形,保持安全距离,继续向目的地驶去。
日舰甲板上的大火冲天,浓烟滚滚,显然已失去了再战之力。其他几艘日本战舰见旗舰受创,也纷纷减速,不敢再轻易追击。这些战船乃是日本从德国斥巨资购置的先进战舰,本欲在东亚海域大展拳脚,却未曾想,今日竟被北洋水师几发炮弹便打得如此狼狈。
此战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东亚,自然也传到了日本驻清国领事馆。日本领事愤怒之余,立即向总理衙门提出严正交涉,要求中方给出合理解释并赔偿损失。然而,总理衙门的老爷们却是采取了一贯的敷衍态度,将问题推给了北洋大臣李鸿章,称:“此事需由李大人亲自处理。”
日本领事听后,更是怒火中烧,直接威胁道:“此乃李鸿章指使的暴行,杀害我军民,摧毁我战舰,我必将此事上告至贵国皇帝陛下!否则,我们将不惜一战!”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便传来了李鸿章爽朗的笑声:“开战?哈哈,直娘贼的,他敢!”李鸿章心中早有盘算,深知日本虽气焰嚣张,但实则外强中干,贸然开战对其并无益处。
日本领事在中国四处碰壁,其国内军部激进分子更是蠢蠢欲动,主张直接武力解决。但理智的声音最终占据了上风,他们知道,单凭一腔热血难以支撑起长久的战争,更何况,此时的日本国力尚不足以支撑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更何况,英美等列强也不会坐视其动摇东亚的和平秩序,毕竟,战争一旦爆发,势必会影响到他们的利益。
于是,李鸿章在合适的时机提出了和谈,日本方面也顺水推舟,借机提出了赔偿要求。最终,双方达成协议,清朝支付二十万两银子作为赔偿,此事便算告一段落。
在奏疏中,李鸿章巧妙地将责任推给了记名总兵刘有斗,称其“狂妄自大,惹是生非”,并请求朝廷下令将其严惩,以平息事态。
在排除异己方面,李鸿章心狠手辣到了极点。
这件事情,远在东洋之上的刘有斗还全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