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个时辰后,奚娆又坐立不安地在内室踱步,紧咬着下嘴唇,眼底里既有不甘、愤懑,还有那积累了多日的委屈。
凭什么,凭什么他什么都不告诉自己,背着她做了这许多事情?
给昶儿换血,投河销声匿迹,暗中为阿湛扫清障碍……现在又帮她推波助澜,挑起东虞和北萧之间的争端。
眼睁睁看着她纳面首也能忍,还算什么男人?
冷墨雨推开门走进来,见她满脸阴郁似要杀人,错愕道:“又是谁惹你生气了?说出来,我现在就去宰了他!”
奚娆当即收敛戾气,扬起一抹苦笑:“你就别打趣我了,我……有一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办。”
冷墨雨心道怪了,凑到她身边:“什么事啊,连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看你这副样子,该不是为了东虞十皇子的死吧。”
“当然不是,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惦记?”经她这么一说,奚娆想起荀毅来,“他在地牢里,还没死吗?”
冷墨雨皱眉哼了一声,“按道理,他中毒早就该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皮肤溃烂,疯狂掉头发,却还没有死。你又没下令杀他,只能把继续他关在地牢里。怎么,恻隐之心发作,改变主意了?”
奚娆确实改变了主意,但不是因为起了恻隐之心,而是想让他做一件事。
如果荀毅能偷听到祁狅的心声,或许她能够……
但他要是用此次机会对她提出要求,她该如何是好?
不行,风险太大了。
奚娆摇了摇头:“让他自生自灭吧,今天我找你来是有别的事情……我,希望你帮我监视一个人。”
“谁啊,这公主府里还有谁值得你监视?”冷墨雨满脸不解,“又或者是哪个大臣?”
“希望你能帮我监视陈老先生。”奚娆艰涩地说了出来,对上她困惑的目光,莫名有些心绪,觉得辜负了她这些日子的陪伴。
冷墨雨无奈皱眉:“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奚娆垂眸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我怀疑他是祁狅,哎,你别急着生气,我没有失心疯……之所以这样怀疑,我真的是有证据的。”
“你这还不是失心疯?陈老先生怎么可能是祁狅,难不成他会易容不成?”冷墨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奚娆神色沉凝:“他未必就不会。东宫暗卫个个身怀绝技,只要他没死,自然有办法重新召集他们……不过,我需要更明确的证据。”
紧跟着她把自己怀疑的依据说了出来。
冷墨雨张口结舌,怔在当场。
“照你这么说,还真有可能是他。好吧,我可以帮你监视他,但我就问一句——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奚娆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个答案。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再要栽在祁狅的身上,那就是你自找的!”冷墨雨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却也还是心软。
“行了行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从今晚开始,我会在暗中监视他。但丑话说在前头,只要我发现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和三个孩子的事情,一定亲手宰了他!”
奚娆欣然点头:“要真有那么一天,我绝不拦着。”
只是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小的,撇开她不谈,祁狅是肯定不会伤害三个孩子的。
……
北萧,六皇子府。
萧赦面色阴冷地走入房中,一屁股坐下,抬眼看向面无表情的称心。
“师父,大事不好,太子怀疑我了。”
称心慢悠悠地睁开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急什么,我是不是教过你,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慌乱,喝杯茶,你慢慢说。”
说着,给他倒了一杯苦丁茶。
萧赦有些急躁了,端起茶盏一口干了,结果从嘴巴苦到了心里,五官狠狠皱成一团。
“说来这件事还是因我而起,南祁护国公主要甄选面首,我不是挑选了两名清秀的琴师随同郎君的队伍一同送去嘛,就在甄选当日,东虞那边有一位郎君突然在半夜被人杀害,嘴里塞了一只木鱼,竟不想那人其实是东虞十皇子,那些东虞人便一口咬定是我派去的杀手,事情闹得极大!”
称心冷冷地扫他一眼,“当初我说什么来着,不要掺和这件事,那护国公主怎么说?”
萧赦咬着后槽牙道:“公主本来是想要偏袒北萧的,要不是因为东虞人写了一篇檄文,贴遍了交州城,这件事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传回北萧来。”
“檄文,什么样的檄文?”称心问。
“就是这样的。”萧赦把一张小报拿出来,放在桌上。
称心仔细看过,“此人文笔犀利,与上次写信来骂皇帝的人应该是同一个。就因为死了个东虞皇子,萧豹怀疑你了?”
“可不是么,今日一下朝就把我堵在了宫门那儿,阴阳怪气,说我的手段太幼稚了,宛如隔靴搔痒一般,警告我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麻烦,给他添乱。”
萧赦不由得冷笑:“他怕是不知道,老不死的已经给他准备好了鸿门宴,等着他一脚踩进去呢。”
称心瞟他一眼,“那他定然已经在暗中派人盯梢了,这几日你不要出去,更不要与私兵联络,以免引起萧豹的怀疑。”
“可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陷入了被动?”萧赦虽然城府深,但忍耐的功夫还是没有修炼到家,“万一他临时改变主意不逼宫了,我却被朝臣们怀疑了,那该怎么办?”
称心嗤笑:“放心,只要是在我这儿求过卦的大臣,不可能再改投太子阵营。你要做的是保持镇静,不管他怎么试探,都不要露出一丁点马脚。”
“可就算如此,我也无法澄清自己与东虞十皇子的死无关,倘若东虞真的起兵,我简直百口莫辩呐……”萧赦急得直跺脚,“师父,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我不想功亏一篑啊!”
然而称心才刚知道情况,能有什么好办法。
他也是肉体凡胎,并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急什么?既然东虞把矛头指向了北萧,那咱们就倒打一耙,把这件事推到他们自己人的身上去,无理也能搅三分。只要能把水搅浑,这件事就会越来越说不清,然后就是拖……拖到太子逼宫,拖到皇帝仙逝,就够了。”
称心按住萧赦的肩膀,声音渐低:“镇定点,此刻,你该去宫中给皇上侍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