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宫宴在即,沈玉依照约定去求了沈国公,说什么宫宴大娘子若是不出席,众人恐会猜测国公府后宅不宁,怕是会让国公府失了颜面云云。
沈国公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便暂时先将徐氏放了出来,待宫宴结束,一切再做定夺。
沈玉露出满意的笑容。
接下来,她要好好想想,怎么利用徐氏这把刀了。
在她之后,沈长平又突然提起另一件事,那便是沈珍的笄礼。
沈珍一愣,没想到还会有自己的事。
沈长平站了出来,朝着沈国公行了一礼:「父亲,阿珍在外清修十年连个像样的笄礼都未曾举办,外人难免会对我们国公府说些闲话。我想,不如为阿珍重新举办一场笄礼,一来是为阿珍正名,二来也是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国公府还有一位才貌双绝的嫡女。」
前面他说的话都不足以打动沈国公,唯独这最后一句,倒是引起了沈国公的兴趣。
虽说定王对沈珍有意,但他们一日未成婚,这事便还有变数。
他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若是让更多的人知道沈珍的存在,凭沈珍的样貌才学,相信必然会引来许多达官贵人的青睐,若能攀得一门好亲事,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思及此,他若有所思地捋捋胡子,看向沈珍的目光中满是算计:「阿珍,你觉得如何?」
沈珍一瞧他这模样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心里对此嗤之以鼻,面上却不显:「一切听父亲和大哥哥的就是了。」
沈国公满意地点点头:「那便依平哥儿所言。笄礼的事便由……」
他本想交给徐氏操办,但是一想到徐氏和沈珍之间的恩恩怨怨,他只好作罢。
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岂不是会沦为满京城的笑柄。
「儿子愿意操办。」沈长平主动请缨道。
沈国公皱起眉头:「你还有国子监的差事要办,而且你终究是个男子,怎可管女儿家笄礼的事,传出去成何体统,不可,不可。」
「父亲,祖母年事已高,母亲又…」
沈长平欲言又止,随即便话锋一转:「五妹妹和六妹妹虽习过掌家之事,但到底还未正式上过手,难免会有做到不周到的地方。若是笄礼当日闹出了笑话,岂非让父亲面上无光?如此算来,便只能由我这个大哥哥亲自上阵了。」
沈国公是最看重面子的。
女眷那边确实无人可堪大任,思来想去,沈长平确实是最佳人选。
只见他叹了口气:「那便依你吧。」
「谢父亲。」
沈国公摆摆手,示意他们都先回去,心里却在盘算休妻另娶的可能性。
国公府需要一位聪明且顾全大局的女主人。
徐氏,已经不中用了。
——
出了前厅,沈珍追上沈长平的脚步:「大哥哥。」
沈长平停了下来:「怎么了?」
「大哥哥为何要帮我举办笄礼?」沈珍不解。
其实她对这些没那么看重,无非就是个仪式,走个过场,再由家中长辈取个表字罢了,但是沈长平一直帮她争取是她没有想到的。
「阿珍,从前的你吃了太多的苦,我无用,不能帮你。现在的我仕途坦荡,在家中说话也有了一定的分量,所以我想尽量补偿你。」
沈长平伸手摸摸她的发顶:「别人有的,我们阿珍也要有。别人没有的,我们阿珍更要有。我绝不会让你眼巴巴地羡慕旁人。」
沈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其实很想笑,因为她不知道沈长平是从哪儿看出她羡慕旁人的。
但是她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或许,她又感受到了另一种感情——亲情。
「大哥哥,谢谢你。」
这句话,沈珍是发自肺腑的。
沈长平轻抚着她的发丝,心中却是苦涩不已。
阿珍,若是你知晓我的心思,你会不会觉得我…恶心?
——
笄礼当日,沈家宴请了所有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可以说全京城女子的笄礼都没有沈珍这般声势浩大。
沈国公正在招呼宾客,管家突然跑到他的身边,与他耳语了几句:「国公爷,定王殿下来了,还带了一个男人和一位老夫人。」
能让定王殿下带来的男人和老夫人,莫不是……
沈国公心中一惊,向众人表示歉意,便赶紧跟着管家来到门口迎接。
果然,来的是嘉元帝和太后。
沈国公当即就要跪下行礼,却被嘉元帝拦住:「出了皇宫便没有那么多规矩。」
「是,是。」
沈国公擦擦额头上的汗,领着他们往里走,来到正厅。
一路上,也有不少人认出了他们,大家纷纷想要跪下行礼,却听嘉元帝说道:「今儿个朕只是来观礼的,你们只当朕是个普通宾客。」
话是这么说,但是谁敢把他当普通宾客啊。
国公府的七小姐到底有什么本事,太后也就算了,毕竟有定王这层关系在,但是她竟然能让圣上出宫参加她的笄礼。
太后也知晓沈珍在国公府的难处,便主动开口:「沈国公,不知哀家可有幸为阿珍梳发加笄?」
这么大一张馅饼砸得沈国公是晕头转向:「小女若是能得太后梳发加笄,自然是再好不过。这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时辰也差不多了,宾客们陆续就座。
沈国公本想让嘉元帝坐主位,却被他拒绝了:「你是她的父亲,这个主位还是由你来坐吧。」
沈国公和徐氏这才敢战战兢兢坐下。
礼乐声响起,沈珍走了出来,面向宾客行揖礼,见到嘉元帝和太后的那一刻,她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被压了下去,随后便跪在笄者席上。
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太后走到沈珍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跪坐下为沈珍梳头加笄。
待一切完毕,沈珍便面向宾客作揖祝贺,跟着赞者前往房内更换衣物,随即出来向父母亲行正规拜礼。
二拜二加,三拜三加之后,这场笄礼才算是圆满结束。
一套流程下来,沈珍都快累散架了,但她还要强撑着去招呼宾客。
最先招待的自然是嘉元帝他们。
「多谢圣上能来参加臣女的笄礼。这杯酒,臣女敬您。」沈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嘉元帝望着她的脸出神。
像,真像。
沈珍一瞧他这模样便知道他又在通过她怀念她的母亲了,为避免他失态,她只能轻咳一声来提醒他:「圣上。」
嘉元帝这才回过神,随手解下腰间的龙纹玉佩递给她:「朕也没什么好送的,这块玉佩你先拿着玩,日后若是有什么好东西,朕再吩咐人送来。」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那可是圣上从不离身的龙纹玉佩,也算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可现在就这么给了沈珍这个小丫头。
在场个个都是人精,这下他们要好好审视国公府与圣上之间的关系了。
太后送的是一尊翡翠玉佛,说是摆在屋子里能静心安神。
最后轮到萧玠。
沈珍伸出手:「那你呢?你送我什么?」
萧玠将半边玉佩放到她的掌心,指指自己腰间挂着的另一半:「这是我亲自选料打磨的,未曾假手于人。原是想等中秋宫宴送给你的,没想到赶上了你的笄礼。做得不好,不要嫌弃。」
掌心的半边玉佩还在微微发烫。
沈珍摸了摸玉佩表面,确实,做工粗糙,不过最难得的是他这份心意。
只见她三两下将玉佩系在自己腰间:「我很喜欢。」
萧玠松了一口气:「喜欢就好。」
不远处的沈长平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无比扎眼。
他攥紧手中的木匣子,那是他熬了好几个晚上给沈珍做的玉簪。
只不过现在珠玉在前,他这份礼物怕是显得平平无奇。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他只是她的哥哥,也只能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