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萱被小玄葫老远那两声喊给吓了一大跳,瞬间回神儿。
待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顿时羞愤欲死,恨不得原地去世!
这会儿绝对是强撑着,硬挺着才没用脚趾头原地抠个大平层把自己毁尸灭迹。
眼睛根本不敢看斳令霆,只看向小玄葫奔来的方向。
强作镇定,张开两只胳膊等小玄葫乳燕投林。
不待云萱对“又在玩亲亲”的虎狼之词有所应对,就被小玄葫一连串天真却老辣的无差别攻击,差点给整崩溃了……
是那种明明想就地打滚、猛拍大腿儿、放声儿狂笑却不能,得强忍到腮帮子困了、牙花子酸了、肩膀头子也僵了,却还是忍不住满腔满腹汹涌笑意的崩溃。
“……”斳令霆?
见云萱一眼一眼偷瞧他,一副忍笑忍道要决堤的样儿,斳令霆忍不住磨牙。
“小玄葫是吧?每次都坏我好事儿!”
斳令霆转开眼,不敢再看云萱。心里却是猫抓猫挖,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刚刚不被打断的话,阿萱的手指,是不是就要摸到嘴唇了?”
“‘过了年,我就十岁了,就长老了’是什么鬼?十岁就长老了,我这二十三的,岂不是老到啃不动了?”
“更过分的是,啥叫个‘钟灵毓秀的男孩子长大了,就成了死鱼眼珠子,哪哪儿都糟心?’我是死鱼眼珠子吗?我糟心吗?我明明,很可爱……很好看……很……”
一连串的怒怼都涌到嗓子眼了,斳令霆又生生的给咽下去。太羞耻了!
他一个大男人,跟个小破孩儿,较不较真的,都丢人!
磨着牙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斳令霆一抬头,正对上云萱眉毛都要飞到天上去了的满脸笑。
情不自禁的,就跟着笑。
好处显而易见。经了小玄葫这么一打茬,两个人先前略显紧绷的相处,莫名松快了许多。
再有处处欢腾的过年喜庆氛围相衬,氛围更是好到不得了。会心一笑,嫣然,悦然。
三个人两大一小,相携把周边几个村子都逛遍了,热闹也看了个七七八八,人也冻得够呛,索性躲回桃夭村第二进的秋月居躲懒。
窗外冬寒,窗内心暖。
暖暖的小世界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剪窗花,说闲话。
斳令霆笨手笨脚学着剪窗花,一心二用介绍斳氏集团现下的情况,以及斳家不算复杂但却闹心的家族关系。
还特意提到斳老爷子突然病发被好心人就近送到玄晏医坊的事儿,以及病房里斳氏各人的反应等,说得很细。
这些事,云萱其实早就知道了。甚至,比斳令霆知道的更详尽。不过,倒也不好当着斳令霆的面说出来,搞得像是故意监视人家似的。
云萱岔开了话题。也确实是好奇,顺口问道,“就那句,‘斳景天若有不忠,需净身出户,死后不予合葬,不入祖坟!’是真的吗?为什么啊?”
斳令霆笑得不行,就知道!
他说了这半天,这姑娘却只好奇这个。还真是,半点不把斳氏偌大家产及子弟争产的事儿放在心上,虽然她已经是最名正言顺拥有斳氏一切的那个人。
桃花眸子潋滟波光,如春水柔软。深深地看了眼云萱,唇角向上弯了又弯。
“是真的。因为,奶奶也姓斳,闺名斳凤。祖坟嘛,自然是奶奶斳氏一族的祖坟。老爷子原本无名无姓,是个流浪儿,小时候机缘巧合,被大他五岁的斳氏千金斳凤捡回家养大的,两人感情好得不得了。”
云萱手中咔嚓咔嚓剪得正欢的动作一顿,惊讶了,“所以,斳老爷子算是上门女婿?”
“算是吧?”斳令霆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这说法倒是新鲜,但细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不过,这句话虽然是真的,但却不是奶奶的遗言。是奶奶临终前,老爷子跪在床前主动发誓承诺的。奶奶没了,老爷子差点跟着去了。虽然硬是熬下来了,却也只剩下半条命。偌大的斳氏要支撑,难免分身乏术。要不然,也不能任斳川柏长成那种鬼样子!”
“宋,哦不,我是说,您母亲,那样尊贵的出身,是怎么嫁给斳川柏的?”
云萱一个“宋”字出口,觉得不妥,那是斳令霆亡母的名字,她这也太失礼了。忙将“瑜”字吞回去,换了称呼。
斳令霆古怪地瞅了眼云萱,心里暗暗称奇,“阿萱关注的点儿,倒是出人意料。”
却也没有不答。偷偷瞅了眼自己手里的剪纸,又瞄了眼小玄葫和云萱。
就只见,大红色窗花纸在小玄葫胖墩墩小手中,长了翅膀般灵活翻飞,三两下折好。小剪刀上手,左一下右一下,再折,再剪。唰唰唰,展开来,一群喜鹊在枝头展翅欲飞,简直能听见它们叽叽喳喳商量着要来报喜的声音。
再看云萱,动作倒是没小玄葫那样炫酷。慢条斯理的,折叠一两下,剪上一两刀。再剪,再叠。再叠,再剪。如此这般,展开来,群芳游戏蝶,孤岭走龙蛇,成套的窗花,张张活灵活现。
斳令霆呲了呲牙,做贼似的将手里剪的乱七八糟,根本瞧不出是什么的红纸团了团,揣进裤兜里。
又悄咪咪摸了一张,慢腾腾叠着。偷眼瞄了瞄,见一大一小正专心剪纸,根本没留意到他。这才一本正经,接上前面的话,给云萱解惑。
“帝都宋家的女儿,嫁进名不见经传的青州斳氏。左不过是那百唱不厌的老戏码,老一辈儿欠了救命大恩,就舍赔一个女儿或孙女,以身相报,以示高风亮节喽。”
斳令霆语气里毫不掩饰的讥讽。
“哈,那个……窗花差不多够了,咱们也暖和过来了。是不是,另寻点更有趣的事儿?”
云萱“呵”笑了两声,有点尴尬。那场婚姻,怕是斳令霆亡母的伤心事儿吧?
她不该问的。
“好的。”斳令霆答得非常爽快。
开玩笑,眼瞅着手里这张也剪废了,再不赶紧开溜,等着又被小玄葫鄙视一次吗?
云萱装作没瞧见斳令霆的小动作,笑眯眯问,“那,你想做什么?”
斳令霆看见了萱草姑娘装作没看见他扔小纸团的小动作,莫名想起绿皮火车上初相识时,亲亲宝贝军大衣那一茬。
心里忍不住有点小得意,他没能占取“亲亲宝贝军大衣”桂冠。但是阿萱,却心甘情愿当了他的贴心小棉袄!
于是回报以加倍的贴心和温柔,起身将云萱的外套拿过来给侍候着穿好,“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云萱心里咂舌,“哎哟喂,还挺会撩的嘛。”
面儿上却是声色不动,赶紧客气回去,“嗯,那个,就主随客便吧。你尽管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呢,跟着凑凑热闹也不错啦。”
要不是怕被小玄葫鄙视,斳令霆还挺想继续剪窗花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