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厅堂内众人研究方案时,赵彦也没闲着,挑关键人物逐一悄悄介绍,弘农、谯沛、颍川所有派系都派代表到场。
屯田是兼并土地增强实力最直接有效的方式,一直是颍川人主导谯沛人配合,由于地方豪族或多或少都在抵制,因此屯田范围不大,只在颍川郡和豫州兖州部分地区施行。
经过短暂讨论各方首先定下实行屯田制的基调,有了这个基础,所有派系一致通过在河南尹设立特区的计划。
这事不难理解,谯沛和颍川人都希望通过屯田,将触手插进河南尹,但已经树敌过多不方便亲自出面,这就需要拉以弘农为代表的士族站前前面。过去是没合适的借口。
今天杨众召集众人提及设立特区,那就等于计划书由弘农上奏,敕令颁布全国上面落款的人是杨众,正好符合各方诉求因此一拍即合。
刘琰越听越吃惊,感叹利益果然是最好的润滑剂,哪怕相互再怎么不对付,只要具备共同目标,仍旧能够不计前嫌精诚合作。
有了基础是方面,杨众肯定不能白忙活,亲自出马总要得到一部分利益,就看具体到利益分配如何博弈。
“我有话直说,这洛阳令和河南尹怎么出?”丁冲作为在场谯沛集团代表第一个发言。
河南尹掌控城外田产人口,洛阳令管理城内产业。这两个位置是特区最高行政职务,是能获得多大利益的关键自然要全力争取,能全拿到最好,再不济至少也要拿到一个。
荀衍代表颍川派表示由荀攸出任河南尹,夏侯惇出任洛阳令。当即遭到丁冲反对,看似两边一样占一个,其实谯沛集团吃亏。
河南尹掌握田地人口实打实的利益,洛阳城里除了残屋败瓦和城内居民就没别的,城内居民不会种地,卖作奴隶都没人要,洛阳令只能靠外包工程赚点儿零花钱,相比河南尹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杨众打圆场提议,夏侯惇任河南尹,河内人司马朗做洛阳令。丁冲自然同意,旬衍立即就甩脸色了,话里话外意思明显,颍川人一样都没有可不成。
“你去要洛阳令。”刘琰低声开口。
指派其他赵温亲信争取做不到,赵温角色特殊不受待见,这种好事肯定轮不到,然而赵彦不一样,虽然是赵温亲儿子,但空出来的尚书台实权位置足够弥补一切。
洛阳令是千石官员比尚书郎要高,但现在首都是许昌,出任洛阳令等于外放,赵彦还兼着议郎妥妥的握有中央实权,不愿意傻乎乎的去任什么洛阳令。今天本着看热闹心态才来,现在听到要什么洛阳令,真不明白刘琰要做什么。
正思索间刘琰又开口了:“赶紧要洛阳令啊,我做也行。”
“胡说,你做了不出半个月就得横尸当场。”
刘琰要做地方官绝对不可能,女官在京里胡作非为没人管,敢于出任牧守,到地方没等下马车当场会被弄死,涉及实际利益任由一个女人霸占,那样大家都自杀算了。赵彦语气不像玩笑,刘琰马上就蔫了,扁着嘴垂头丧气不敢做声。
厅堂内颍川和谯沛却越吵越激烈,总是纠结在官位安排上,说白了就是哪一方执掌河南尹,争吵半天也拿不出都满意的章程。杨众则在主位上喝两口清茶吃一块点心,老神在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赵彦处于旁观者的角度高屋建瓴之下,能从细微末节处察觉到蹊跷,表面上看,杨众对于争执丝毫不在意,实际上是在等待最佳时机。看似不争其实就是争。再联想方才刘琰急迫模样,可见洛阳令一职怕是没表面那样简单。
现在无法详细询问内情究竟如何,不管如何先解决眼前矛盾,明里能为自家买到好处,实则制造新的矛盾,刘琰马上就要去洛阳,正好能现场观察一番为将来找些着力点。
赵彦拍打手掌引起注意,在众人目光中大踏步走到中央羽扇轻摇,他打好了腹稿,现在要当着心仪女子表演挥斥方遒:“特区行政独立,诸君为何执着一地?”
边说边走到荀衍跟前:“五县之地换一个河南尹如何?都是为国为民无私奉献,在哪里都一样发光发热!”
五县说的是河南县,谷城县,平县,偃师县和巩县。赵彦话讲的有道理,特区行政独立权利下放到县,各个县名义上对河南尹负责,在实际工作中有很大自主权。很多事可以办完既成事实再上报,就算被驳回接着整改就是了。
整改不成继续整改,一来一回打出足够时间差,等到习惯成自然就不必改了,这就是上有对策下有政策的真实写照,这属于潜规则,只有赵彦与益不相关才能当众讲出来,窗户纸捅破荀衍反而有些欣喜,低头思索确实有些意动。
赵彦缓步走到丁冲面前:“去了五县河南尹在特区虽无实地,仍可居中左右,航船再坚也需舵手把关,丁兄,五部督邮。。。。。。”
督邮是汉代郡一级属吏,循行诸县督察官吏,分东西南北中五部,各部独立运作行政上直属最高长官。五县是给颍川拿去了,看似河南尹被架空没有什么实际利益,但五部督邮可是大杀器,从检地清户安置流民到衙门里请客吃饭,甚至官吏私人财产督邮都有权利审查。
实际工作中河南尹不能及时布置全局,往往是县里做完事了才送过来批复,然而,五部督邮我每县长驻一名,你做什么事督邮都能过问,敢搪塞就不停找茬儿让你什么都做不成。
就是说想得利益还得跟咱商量着来,谁也不能吃独食,况且河南尹是高官,面子上完全说得过去,想到此处丁冲眼神一亮,始终板着的脸色也缓和下来。
搞定了颍川和谯沛,赵彦笑呵呵走到主位前,面向着杨众长揖拱手,动作潇洒行云流水:“司马成皋本就在河南地任上,于洛阳令当仁不让。任务是繁重了些,然《礼》曰,不琢不器不学不知,重任在肩才好砥砺前行。”
司马朗年少成名十二岁就成了童子郎,现在任成皋县令,治绩风评一直不错。成皋县虽然没被划归特区,但仍算河南尹管辖范围。成皋县距离洛阳城不算远,自然条件风土人情极为相似,司马朗做洛阳令可谓轻车熟路。从县令直接拔擢洛阳令实属违规,可士族升官就这么没有道理可言。
杨众托腮作犹豫状,他在做样子给众人看,好显得是不得已才接受,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这个结果最好不过,还省去亲自下争夺场掉了身价。
角落里的伏完举起手颤巍巍讲道:“都是心向国家无私奉献,赵尚书从容捭阖化解分歧当真功高,只是没有先例谁来起草章程?”
“我尚书台当仁不让!”
赵彦音量很大,同时也暗道一声老奸巨猾,讲话顺序怕是事先商量好的,总不能真如他们所愿推出刘琰吧。众人齐齐竖起大指称赞赵彦有担当,做样子也得有人出头,赵彦郭浦韩斌三个尚书联名分量足够,都是赵温一派来背黑锅那是最好不过。
“只是。。。。。。”赵彦看向刘琰欲言又止,这个态度再明确不过,地盘都给你们我家什么都不要,现在我妹妹要去那边出差,我家就要一句承诺。
丁冲火爆脾气上来高声说道:“我一向主张有事摆到桌面上,只需开诚布公我等定与子携手前行。”
赵彦觉得模棱两可没意思,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舍妹去洛阳公出。”
不等赵彦继续说,丁冲板起老脸:“在场都是她坚实后盾!”说完起身环视一圈,眼神凌厉好似代替所有人决定:“刘威硕一心为公,一身正气,必能一尘不染!”
“种家那边老夫去谈,也会告知伯达全力配合刘黄阁,谁敢阻扰发展大计定当严惩,诸位不必顾及。”杨众举杯抿一口茶水,眼神看向刘琰面带欣赏。
丁冲还觉得不够,大手狠狠一拍“高高兴兴出差去,平平安安回家来,她想做什么做什么,我话撂这儿,谁敢使绊子就是看不起咱老丁!”
荀衍作为颍川代表点头附和:“我看这个事挺好,中央没有钱,适当给些政策自己去搞,到洛阳不要害怕尽管去做,勇往直前杀出一条血路来。”
伏完最后一个站起身:“咱们都老了,思想僵化不适应时代,却是需要年轻人,试验嘛,不要害怕出错,有咱们老一辈替你担待!”
这才是赵彦想要的,颍川,谯沛,弘农连同皇室都当众给刘琰定了性质,还给开了一道门,去了洛阳可以掺合一脚一切后果都能甩得一干二净,年轻人放心大胆去做,老同志在后面给你撑腰,一切后果都能甩得一干二净,不用再讲其他这就够了。
赵彦摇着羽扇坐回原位,歪着头轻声开口:“担任洛阳令还重要吗?”
刘琰发自真心佩服,看似绕了一圈没拿到任何东西,实际上什么都没耽误。而且这样结果更好,让这些人在台前忙活,自己暗地里下手更方便。心中暗喜对准赵彦腰上手上用力掐了一下,疼的他嘶嘶哈哈吸凉气还不敢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