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因为皇上的病情没有好转,身子反而一天比一天衰败了,临到年关,连除夕家宴都取消了,只让各宫妃嫔在自己宫里吃年夜饭就是了。
烟花炮竹也是意思地放了一点儿,并不敢像往年一样大量地放,生怕吵到皇上休养。
这年也不像年,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
皇上病了这么久,又立了太子全权处理朝政,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命不久矣了。
太后忧心皇上的病情,身子也是不好,本来年纪就大了,实在受不了太大的打击,所以皇上命不久矣的消息都没敢泄露给太后知晓。
年世兰只喊了儿子弘晏一起到翊坤宫吃年夜饭,小厨房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十分丰盛,不过两个人吃倒是有些冷清。
至于宜修,她正不情不愿地带着弘晖与富察琅嬅,到养心殿陪皇上吃年夜饭呢!
年世兰正准备开席呢,丽嫔便带着安陵容到了,“臣妾给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你们怎的来了?”年世兰语气中带着几分嫌弃,脸上的笑容都没有落下。
丽嫔毫不客气地说道:“臣妾跟陵容自然是来蹭年夜饭的,臣妾宫里的年夜饭哪有娘娘宫里的丰盛呀!”
年世兰白了丽嫔一眼,“既然来了,就坐下一起吃吧。”
丽嫔拉着安陵容赶忙找位置坐下,年世兰又转头吩咐颂芝添两副碗筷,随后便让颂芝也去吃年夜饭了。
年世兰还特意在院里给翊坤宫的宫人们摆了两桌呢!
弘晏笑道:“丽娘娘与安娘娘来得正好,本来我与额娘两个人吃年夜饭还有些冷清呢!”
“好了,开动吧!”随着年世兰的话音落下,年夜饭正式开席了。
饭桌上,丽嫔吃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夸赞菜品,见安陵容有些拘谨,还不停地给她夹菜。
年世兰也时不时给弘晏夹一些他喜欢吃的菜,一时倒也热闹。
至于养心殿里,气氛就比较沉闷了。
苏培盛好不容易把皇上扶起来,搬了一个铺了狐皮毛的椅子到桌边给皇上坐,皇上的脸色却极为不好,仿佛坐在椅子上都十分费劲一样。
宜修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舀了一碗皇上最爱喝的老鸭汤放到皇上跟前,“皇上,今儿是除夕夜,您多少吃一些吧!”
皇上看着几人担忧的目光,沉声道:“都吃吧,不用顾忌朕!”
皇上见几人都没有动筷,似乎是等着他先吃第一口,于是颤颤巍巍地端起汤碗,费劲地喝了一口,甚至洒了几滴在衣服上。
宜修又夹了一筷子好克化的豆腐到皇上的饭碗里,弘晖与富察琅嬅才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吃起来。
整个养心殿的气氛沉闷极了,除了外头偶尔响起的炮竹声,便只能听到自己的咀嚼声了。
皇上还时不时咳嗽一声,简直让桌上的几人食欲全无,宜修匆匆吃了一些,便放下了筷子。
宜修看着皇上费劲地夹着离他最近的那盘菜吃,便温声问道:“皇上,您可有什么想吃的吗?臣妾给您夹。”
皇上微微摇了摇头,他只是病了,并不是废了,即使平日里是宫人喂他吃饭的,但是在皇后与太子、太子妃几人面前,他不想显得自己如此无用。
皇上还没吃几口呢,也放下了筷子。
弘晖与富察琅嬅对视一眼,飞快地吃完自己碗里的饭钱,也放下了筷子。
其实四个人,没一个是吃饱了的。
见几人都不吃了,苏培盛忙招呼底下的人收拾餐桌。
皇上精神尚足,便招呼着弘晖到他的身旁,弘晖乖巧地走到皇上身边,低头蹲下,皇上抬手无力地拍了拍弘晖的肩膀,眼中满是慈爱。
“朕听张廷玉说,你处理朝政的这些日子,做得都很不错,朕很欣慰。”
“都是皇阿玛与夫子们教导得好!”弘晖谦虚地笑了笑,并没有因为皇上夸赞了他而骄傲。
皇上又转头看向富察琅嬅,“太子妃也是个端庄贤惠的,就像你额娘一般,日后可要好好待她。”
富察琅嬅福了福身,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宜修却悄悄翻了一个白眼,看来这些年她装得果然很好。
弘晖应道:“是,儿臣定会好好待太子妃。”他不会让琅嬅成为下一个额娘,他也不会像皇阿玛这样冷落嫡妻。
皇上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众人一阵慌乱。
弘晖忙起身轻拍皇上后背,苏培盛端来茶水。
皇上咳了几声后,手帕上染上了一抹刺眼的红色,皇上手一抖,帕子掉落到地上,被殿上众人瞧了个正着,都知道皇上吐血了。
几人都是一惊,苏培盛当即出门去偏殿喊了太医。
太医原本也正在偏殿吃着年夜饭,听闻皇上又不好了,急忙撇下碗筷,拎着药箱,小跑着到了正殿里。
今晚轮值的太医年纪不是很大,并没有章太医那般稳重,眼看着皇上吐血了,手抖了几下,才努力恢复平静,给皇上把了脉。
皇上的身体状况已经很差了,就等哪天油尽灯枯了。
不过太医把了脉后却松了一口气,皇上还没到要死的时候呢,吓他一大跳,他还以为皇上马上要驾崩了呢!
宜修见太医的眉头似是舒展了一些,知道皇上的身体应当还能再熬一些天,还是装作担忧的样子问道:“皇上的身子如何?”
太医用袖子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才拱手行礼道:“回皇后娘娘,皇上的身子暂时并无大碍,咳血是因为肺部受损,血淤积肺部,咳出来反而会让皇上好受些。”
谁都知道太医话中的“暂时”是什么意思,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最后还是皇上精神不济,需要回床歇着了,宜修跟弘晖还有富察琅嬅才退出了养心殿。